第3章 市联赛
向理做完准备活动，向理弯腰卸下两条小腿上的沙袋，并将健力宝一起递给了钱鑫科保管。
而钱鑫科则心有余悸地指着不远处说。
“那就是市五中的人，向理，要赢他们不容易，跑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节奏，千万别跟着对方的节奏来！”
向理抬头望去，心里瞬间“咯噔”一下：“他们真的是高中生吗？”那黝黑的皮肤，强壮的肌肉，高大的身躯，活像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单是外型，就给了向理极大的震慑，而且他们的装备很先进：统一的黑色短衣短裤，膝盖还裹着一种带弹力的东西。鑫科说，那叫“护膝”，脚上是清一色的跑鞋。
向理再看看自己，腿上是一条早褪了色的牛仔裤，因为个头窜得快，裤子已经短的护不住脚踝了；脚上是一双军绿色的胶鞋，由于常年奔跑，鞋底的防滑纹都磨没了，而且内侧还有点开胶。
但这已经是他能穿出来最好的鞋了。
两相对比之下，就连鑫科都看不下去了，他直接坐在地上脱鞋说。
“向理，要不你穿我这双运动鞋吧。”
“你脚比我大好几码，穿上更跑不过。”说到这，向理深吸一口气，“再说了，我是来参赛的，又不是比谁穿得好，没事儿。”
“那好，把这个吃了，补补能量。”
说着的同时，钱鑫科从裤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向理。
“等我赢了再吃。”
“真比完赛，再吃还顶个屁用。”
“吃巧克力如果能赢，那你当初怎么没赢我。”
“你这不纯抬扛吗？你实力摆在这，我就是吃仙丹，也干不过你啊。”
“所以，实力最重要。如果赢不了，巧克力吃到我嘴里，只会变成屎，我不想浪费你的东西，除非我能赢，我拿奖杯和你换。”
不一会儿，集合的哨声就响了，起点处乌泱泱全是人，少说得有两百多人。
向理被挤在了后排，全然不知前面的情况——乃至于发令枪打响了都没听到。
乌泱泱的人群，如洪水猛兽般喷发，向理那瘦削的身体，几乎是被大部队裹挟着朝前涌动。
决战开始了——
好多人起步就是冲刺，几乎拿出吃奶般的力气想要在第一时间与别人拉开距离，而且冲刺最猛的基本都来自于乡下中学。他们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更不懂如何分配体力、掌握节奏、运用技巧。
好在向理卸下了沙袋，两条腿就像长了翅膀，速度和力量有了明显的提升。周围的人，一个个被他超越，极速奔跑中，向理看到了前方——市五中的那几名壮汉。对方不急不躁，五人连成一线，身体和呼吸节奏平稳，但速度却不慢，因为他们的步幅很大，两步顶向理三步。
“鑫科说，这五人才是最厉害的，那就超越他们吧！”向理在心中想到，“跑到他们前面，并一直保持领先，只要越过终点，母亲的医药费，就有希望了。”
回顾向理的过往，最初为了治疗感冒，他在两条腿上绑了10斤的沙袋，然后每天跑步去上学，身体的负重让他大汗淋漓。少年的他企图用这样的方法与病魔斗争，因为他家里实在太穷了，根本没钱买药。所以从那天起，他腿上的沙袋再没摘下过，他必须逼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强到不能再生任何病。然而，长年累月的负重跑，竟让他练就了一副远超常人耐力和速度的身体。
而今天，他卸下了腿上的沙袋，瞄准了市联赛马拉松第一名。
因为他真的很需要那第一名的1000块奖金——这是向理母亲住院，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可惜的是，向理把事情想简单了。参赛的都是从各个学校中挑选出来的尖子，他提速，别人也提速，甚至速度更快。
于是你追我赶，本来一场马拉松长跑，硬是被一群少年给跑成了百米冲刺，全都凭着一股劲儿——不服输的狠劲儿跑。可是劲儿过后，就是身体的极限，谁的身体素质好、耐力强劲，谁自然就会跑到前面。
向理虽然也累得不轻，但长期的奔跑锻炼使他有着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眼看就到半程了，他跑在了第一的位置，并与后面的人越拉越远。
“那就稍稍放慢一点吧，重新找回节奏，如果再继续闷头跑下去，明显是撑不到终点的。”
向理心中想着，就在他走神的这一刹那，他的身边突然掠过了一道黑影。紧跟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是市五中的人，市五中的人冲上来了！
那五名身穿黑衣的运动员竟然在几个呼吸间便超越了向理。向理再次咬牙，奋起直追，却不曾想他前面有四人，竟一字排开，直接封住了向理的路。
“王八蛋，他们太坏了！如此一来，想保持领先，就必须要绕过这道人墙，这变相增加了里程。”
向理心中暗骂道，但是他没有选择，他再次打乱节奏，强行提速，绕行穿过人墙，咬牙朝着第一的位置发起冲击。
可他提速，市五中的人也提速，尤其身后四人，也选择放弃节奏，硬生生朝他包抄过来。向理一次次被挡，一次次绕行，市五中的这种跑法，真的十分恶心！他们借助人数优势，把向理逼得方寸大乱。
而市五中的人也不轻松，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次稳操胜券的比赛，竟然会杀出向理这匹黑马。
“我靠，他怎么这么能跑，明明穿的这么土，也没有专业装备。”
“决不能让他夺冠，否则市五中的面子往哪儿放！‘最强体校’的称号还要不要了？！”
市五中的人这么想着，眼看人墙根本压不住向理的速度，于是四人马上摆出“十字”阵型，直接把向理夹在了中间，然后一点点降速，硬是把向理的速度也给压了下来。
“我**你们姥姥，他们犯规！犯规！裁判员呢？！他们犯规了！”
不知何时，钱鑫科竟然出现在路边，并一边跑，一边怒骂。
“向理，别那么老实！是他们先玩赖，你也别讲规矩了，把他们撞开！冲出去！你能行的，一定行！”
钱鑫科撕扯着嗓门，愤怒地瞪着眼珠子，仍继续怒骂。
“你们这群王八蛋！跑不赢就玩赖，真特么给体育生丢人，给你们学校丢人！市五中原来只生产垃圾，我就喊裁判员投诉！你们完了！”
市五中的人，被骂的面红耳赤，向理也趁着对方分神，一跃想要突出重围。
可是领头那人，竟拿胳膊肘狠狠朝向理肘了过去。这一肘击直接让向理失去了重心，脚下的鞋却“嘶啦”一声，彻底开胶了，紧跟着向理摔倒，身体在马路上连滚了三圈，他的裤子磨破了，膝盖也破了，整个人被摔得七荤八素，浑身说不出的疼。来不及反应，向理爬起来就要继续跑，可是右脚的鞋却坏了，跑起来“呱嗒呱嗒”的，还差点把自己绊倒。
“冷静，一定要冷静。”
看着逐渐远去的市五中的五人，向理一边冷静，一边脱掉了鞋子，光着脚开始追！
“无论如何，我必须要赢！”
粗糙的柏油路面与他的皮肉产生摩擦，在带来强劲速度的同时，也给他的脚掌带来了难以忍受的疼痛，艰难的奔跑中熟悉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春风在耳畔歌唱，空气在鼻尖流动，两旁的树叶在为向理鼓掌加油。
“跑！裁判员来了，再没人敢对你使坏了！”
场外的钱鑫科跳着脚朝向理呐喊，并死死拽着裁判员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幕。
可向理的脚底板却跟着了火似的，皮肉撕裂般的疼。但他依旧拼命地向前冲，市五中的那四个人正在一点点朝向理的身后退去，而他的前方，只剩一人。
“好累啊，好想睡去，只要躺下来，脚就不用再磨了。”向理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但是他又坚定自己的意志，“可我必须得跑，我来就是为了赢，家里还指望着这奖金呢！”
恍恍惚惚间，向理感觉他与那第一持平了。
懵懵懂懂中，他们似乎一起越过了终点，再往后就不知道了。
向理累了，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转眼一看，钱鑫科不知从哪儿捡来一根木棍，在许多人的拉扯中，死命朝市五中的队伍怒骂。
“我**你姥姥！老子抡死你们这群杂碎！”
“鑫科，别犯浑，大赛组委那边会给出公正的判决，你不要把事情闹大。”乡里带队的教练死死抱着鑫科的腰，“先去看看向理，看看你的伙伴。”
听罢，钱鑫科来到倒着的向理身旁。医生正拿着药箱，给向理的脚消毒包扎。消毒水擦在脚心上，向理被痛醒了。
“赢了吗？我是第一吗？”
“你先歇会儿吧，跑的挺好的。”
“到底赢没赢啊，你告诉我啊。”
“那杂碎先撞的线，你就慢了半拍。”钱鑫科叹了口气，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他们使坏，如果不是你光着脚，如果......”
钱鑫科竭尽全力地想安慰向理，可向理还是咧着嘴就要哭。见状，钱鑫科立马赶紧对向理说道。
“亚军也有奖金，600块钱。”
听到这话，向理的哭声卡在了喉咙里。600块也挺好，有总比没有强。
比赛结束后，组委会的裁定和排名也出来了：市五中的四名选手，因比赛违规，被取消了成绩，但跑第一名的那名选手，依然还是第一。虽然那四人是他的队友，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参与，所以他的这个冠军算是有惊无险的保住了。
夕阳西下，向理领完奖金，产业园热闹的赛事结束了。
向理的命运，并不会因为一次比赛而从此改变，他依旧是那个贫瘠的少年，依旧是一个最平凡不过的乡下少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