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袁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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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还不够极端

“被鱼鲠杀了?这也太荒谬了吧!”

袁燿一行人此刻早已就坐入席,与鲁、刘二人对饮许久,几个人高谈阔论、谈天说地,从五帝三皇一直说到各地的志怪异事了唯独避开了相对敏感的当代史。

而今鲁肃提到了琅琊一地一个被鱼鲠所杀的恶吏,诸葛瑾听到这事第一时间先是惊讶,随后便是反驳。

“说不定是那人误食鱼鲠,意外致死,结果在口口相传中被曲解了呢。”袁燿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倒是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以鱼鲠杀人未必不可行。”鲁肃在一旁说道。

可诸葛瑾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我就是琅琊人,怎么我就没听说过这事?一定是鲁兄听错了。”

鲁肃听到后只是笑了笑,然后小抿一口酒道:“诸葛兄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提到这琅琊……你在琅琊之时可曾听说过一个叫于吉的道人?”

诸葛瑾和诸葛亮听到这个名字时都不由得眉头微皱,对于他们而言,这位方士的事迹乃是流行于几代琅琊孩童之间的传说。

“自然是听过的,此人曾著《太平经》一书,以妖言惑众,在青、徐等地拥有无数信众,据说那张角逆贼都是他的亲传弟子。”诸葛瑾顿了顿,“若非桓灵二帝同样笃信黄老,且仁慈敦厚,于吉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听说他前几年曾到了东城,只不过后来就不见踪影了。”鲁肃感慨道,“只怕江淮一带又起民变,届时生灵涂炭啊。”

“有鲁兄保境安民,区区蛾贼又如何可畏?”袁燿笑道。

其实他的心中对于这些走投无路的百姓十分同情,可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里,乞活求生的义军极少能给一地带来秩序和安定,毕竟在生存边缘上挣扎的人,你能指望人家仍然怀有什么道德良心呢?

而造就了这一批又一批无立锥之地的穷者的,正式他这个姓氏背后所代表的阶层。可同样可笑的是,保护了相当一部分百姓的也是他这个姓氏所代表的阶层。

如黄巾军军过境时曾相约不入名士袁闳之家,如百姓曾为袁绍的离世而哀声痛哭。

一件事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就好像在生与死之间还有一种状态——那就是生不如死。也正是这般的命运,才能逼得一代又一代人奋起挥长钺。

鲁肃仿佛看出了袁燿眼中那几丝微渺的迷茫,但他却没有开口指出。

“如今东城有周大人在,那才是真正的能让大小吏民高枕无忧啊!”

“谬赞谬赞,瑜难堪此任啊。不过我倒以为,比起那太平道的妖人,咱们东城的燃眉之急并不在此。”袁燿笑了笑,同时打算将话题引向自己想要的那一边去。

“嗯!我的确不认为太平道现今还能起什么波澜,毕竟顽固不化如刘辟等人如今都不过是袁公之宾客,但以周大人之意见……可是有事要说?”鲁肃又小抿一口酒,并在心中感慨这“周氏密酿”当真不错,酒气醇香,令人回味无穷。

“就以刚刚二位所说蛾贼、妖人作乱一事为引子,大家都应当知道为何甲子年的起义声势是如此浩大吧。”

鲁肃自然能听懂袁燿话中之意,但他只是平和地笑了笑,故作无知地开口道:“不过是方士以符水魅惑天下之人,煽动其犯上作乱罢了。”

袁燿听到后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鲁子敬啊鲁子敬,你是真不明白呢,还是在装糊涂呢?”

这时一直在喝酒的袁甲忽然开口道:“我知道,是因为没饭吃!”

他这话虽然粗俗,但的确说中了关键,这是黄巾起义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原因。作为一个下人,他虽然能得到袁燿与鲁肃的同意入座,但仍然只是个心直口快的普通人,不像这帮饱读诗书之人一样有那么多心肠城府,他见到自家公子有话要问,他便有话答之。

不过他这么一说,倒是引起了座上所有人的注目,大家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乃至于袁甲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哈哈哈,周壮士说得对啊!”此前一直一言不发的刘馥在此刻替他解围道,“百姓无黍米充饥,自然会使人心思变。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不过我记得那年甲子天下乃是大有之年,大多数百姓还是冲昏了头,若肯与各地官吏多多交流沟通,想来是不会让蛾贼之势如此浩大的。”刘馥笑眯眯地说道,显然,他也是在为朝廷辩解。

可在袁燿看来,这种话和“你造反的时候为什么不告官”一样可笑。但他并不想痛斥士大夫阶层的虚伪,因为接下来的路还很长,他还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乃至于他在日后很有可能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麻木不仁。

“刘兄说得不错,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而甲子年前后也的确是大有之年,可此后天灾人祸不断,就算无张角也会有李甲、徐甲,毕竟那于吉的门徒又不止他张角一个人。”

“哦?那以周大人所见,这黄巾祸乱是无法避免的喽?”刘馥意味深长地问道。

“在我看来,的确如此。”袁燿开口道,“朝廷偏信小人,远离贤臣,面对无数吏民之哀怨视若无睹,终有一天积怨无数,如河流汇聚而决堤为洪,黄巾祸乱不在灵帝一朝爆发,后世亦无法免之。”

“周大人这话倒颇有些太平道‘承负’之说的道理。”刘馥笑道。

“道门学说我一概不知,我自幼读的是孔孟。”袁燿同样回之一笑。

“嗯,的确如此。天灾并起而朝廷不救济百姓,则会演变出人祸,就如我这庄上的乡民,只要让他们吃得起一口饭,谁又会与那帮蛾贼一同去造反呢?”鲁肃感慨道。

众人此刻都沉默了,当话题从过往圣贤逸事转移到今日之时势,都让大家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蛾贼当中的确有不少可怜之人,可每到一地席卷殆尽,逼更多无辜之人和他们一起劫掠其他的无辜之人,岂不残暴?”诸葛瑾沉闷地说道。

可袁燿却说出了一句让众人闻之变色、出乎意外的话:“恰恰相反,以吾之愚见,蛾贼之所作所为还远远称不上残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