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蛤蟆

薄薄雾霭下，一道清丽的身影早早上了山，此时秋分已过去大半月，天气渐渐变冷，寒气从山间河谷流淌而出，给松树裹上一层淡淡的银装。

荒泉山普遍比其他山脉要冷得多，尤其是临近冬至时更是如此，一大片新嫩枝芽争先恐后夺取有限的露水和养分，能长出来的都是争气倔强的玩意。

姜神瑛照常背着白桦长弓，箭袋里装着几支箭矢，四处打量山上各地。

崎岖山势，凹凸不平，姜神瑛倒有耐心，各处转转，时不时地趴在地上观察一些特定野兽的粪便。

“大多不值钱的玩意。”

她瘪了瘪嘴，没兴趣地走开。

前方是一大块岩石，被雨水冲刷地干净，表面光滑。

姜神瑛一股纵身跃上去，放眼眺望，将矮矮的植株收入眼底。

“咦？”

她向一处仔细瞧去，那里雾气浓郁，不断翻腾，一众翠绿在那里凹陷了下去。

“这不是那家伙宰杀狌兽的地方吗？”

姜神瑛轻轻跳下岩石，将长弓取下，右手从箭袋中取出一支，警惕地望了望。

岩壁边缘下几丈之处应有一洞穴，否则姜神瑛不会在悬崖上听到魏朱无的话。

“要不是被香味引来，还真不知他底细。”

姜神瑛回了回神，开始向下探头，接连找了几处合适的下脚地方。

却迟迟不敢下去。

“此刻若我也有那【疾风】玄相就好了，也能轻松爬到洞穴里。”

姜神瑛定神俯视下方一片柳青树绿，扔了个石子下去未听到回音，不禁心里咯噔。

“也罢，来日再探。”

她做好标记后径直离开。

一路上看到些小东西，她毫无兴趣出手，一个时辰无所收获。

于是扒开灌木，来到一处池塘，蹲在蓬松湿软的塘边，掬一口清泉饮下。

“呸，真苦。”

姜神瑛重新拾起长弓，却被一小小的腌臜物什吓了一跳。

那是一只满身脓包的癞蛤蟆，遍体褐红色，个头倒是挺大，看上去有些年头。

“什么啊，吓我一跳，原来是只老蛤蟆，去去去。”

这东西长得丑不说，杀了也不值几个钱，吃下去肚子都垫不饱。

纯属浪费力气。

姜神瑛挥着长弓想要将它赶走，随后擦了擦嘴离去。

没走几步，发现不对劲，扭头一看，那老蛤蟆扭动身子盯着自己。

姜神瑛一愣，举起长弓想要射杀，却见那老蛤蟆浑浊的眼珠子啪嗒啪嗒地挤出泪水，叫人看去了遍体生寒。

那一对小眼珠子恍惚间让人看成一迟暮的老人。

姜神瑛浑身鸡皮疙瘩皱起，上前两步，仔仔细细地瞅了眼，才发现这蛤蟆腿下流淌出鲜红的血。

‘原来是断了腿的老蛤蟆，怪不得叫人生怜。’

“去去去，本姑娘懒得杀你，自行了断去吧。”姜神瑛作势赶它。

若放从前，姜神瑛抓虫摸鱼的时候还乐意抓这蛤蟆，如今渐渐丰裕，眼里哪有这二两肉的小东西身影。

更何况，那眼神看得人发毛，吃了没准睡不着觉。

姜神瑛将弓箭弄得躁响，用吵闹声来吓退老蛤蟆。

再加上那浑身的戾气，这蛤蟆才缩了缩脑袋，瘸着腿跳走。

姜神瑛轻哼一声。

老蛤蟆腿伤似乎很严重，潺潺红血流出，断肢处挨着地面就会传来疼痛感。

倏尔间，有一丝凉意从姜神瑛脖颈传来，这不是什么雨水滴下落到皮肤导致的，而是大脑皮层传来的危险讯息。

姜神瑛快速拉开身形，神色警惕地张望，环视一圈后却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可能。”她没有放下戒备，变得更加谨慎。

忽地，她猛抬头，见到一条碧绿小蛇挂在树枝上，不过两三寸长，但约有碗口粗，扭动灵活，吐着蛇信，令人脊背发冷。

“是青峦毒蛇。”

姜神瑛一边紧盯着它，一边缓慢向后移动。

这东西虽小，但毒性极强，外表伪装成和青山绿水一个色儿，等到猎物靠近便一口吞下！

‘你我有些类似，可不要对本家出手...’姜神瑛默默念着。

心里的的确确有些发怵，成年的青峦毒蛇可以成长到三关皆破，接近武师境，颇为难缠。

那青峦蛇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彼此间都有些顾虑，也许它也诧异今日的猎物竟然还能察觉，于是扭动身子沿着树干向后退去。

姜神瑛见状，松了一口气，倒不是怕这蛇，依她观察，这青峦蛇不过练皮而已。

但也偏偏是个练皮让人棘手，蛇类练皮后由于自身特性肤质坚硬无比，身上甲片鳞次栉比，也就腹部柔软了些。

可是青峦蛇身材低矮，贴在地上游走，姜神瑛又非什么土地公，能从地底哐塌一片淹没了这蛇。

收益远低于风险，这种事姜家人不会去做。

姜神瑛凝神倒着退却了几步，想出了池塘范围后快速离去，脚下步伐用力，踩着一根腐烂的木头。

她心生激荡，怕那蛇听到动静，静静地看过去却见那青峦蛇没有再管她，反而朝着那老蛤蟆奔去。

青峦蛇扭着弯弯曲曲的痕迹，鬼魅的身影之下，藏着急不可耐的冲动。

姜神瑛微微诧异：“饿坏了？”

连这不入品的老蛤蟆也要去吃，想必这毒蛇也是饥不择食，先垫饱肚子再说。

姜神瑛倒非怜悯这断腿老蛤蟆，只是脑海中突兀地涌现它那悲切的眼神。

只是几息后，青峦蛇便一个闪电般腾空去扑向那蛤蟆，老蛤蟆又能往哪里去逃，孤寡地惨叫几声，被蛇一口吞食。

姜神瑛望着那鼓囊的蛇皮，默默举起长弓，心底喃喃：

‘遇到我，算是你的孽缘...’

一箭破空，瞬间命中，将那青峦蛇钉在地上，只能疯狂摆动身躯，不得游远。

青峦蛇没曾料到那人还未走远，饿极吞了这蛤蟆，故而行动迟缓，中了箭。

姜神瑛见它还在蠕动，咻咻咻补上几箭。

.....

.....

姜神瑛圈了块地，架起柴火，过了一会就升起浓烟，灰白的烟雾飘忽在碧绿的幽谭上，远远望去让人以为是哪处仙境。

她将蛇扒了皮，留存好蛇皮放进袋子里，蛇身拿来烤了，至于那蛤蟆实在是丑陋得很，被扔进池塘。

噗通，溅起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