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应怜
紧接着，林祥在完成又一次高强度的习武训练之后，全身被汗水浸透，疲惫不堪。
他一心只想着尽快休息恢复体力，却在一时的疏忽大意中，未能及时更换湿透的衣物，也没有做好足够的保暖措施。
夜间的凉风悄然侵入，他不知不觉间受了寒。
当时吓的林海贾敏如惊弓之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因此林祥又好生的被训斥一顿。
再然后，便是葫芦庙之行了。
林祥午睡睡醒之后，刚找到父母，外面便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小姐，咱们该回家了。”
声音似乎离他们所在的客房颇近，林海正琢磨着是否要避开一下，这时，一个清脆稚嫩的童声响起：“娘亲，我就随便转转，肯定不会迷路的。”
贾敏吩咐秦嬷嬷出去看看情况，不多时，秦嬷嬷返回，禀报道：“是寺庙隔壁人家的姑娘，在家里闷得慌，偷溜出来玩耍，身边只跟着一个老妇人。”
贾敏不禁蹙眉：“隔壁究竟是何人家，怎能让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外玩耍，要是碰上坏人可如何是好？”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林祥出门时，身后总是跟着奶娘、小厮，少说也有三四个人，若是林祥落了单，这些下人可是要受罚的。
她吩咐人去外面瞧瞧，林祥一听，立刻跟着往外跑。
这间客房与前面的大殿并不在一条直线上，中间隔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栽着几株婀娜的树木，林祥一出门，就看见那棵大树下站着一个小身影。
小女孩身着湘红色的上衣，下身配着蕊黄色的马面裙，脸蛋稚嫩，却能瞧出是个美人胚子，粉雕玉琢的，眉间点缀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
“嗯？红痣？”
见状，林祥忽然想到了什么，来了些好奇心。
他迈着步子跑到了小女孩面前，朝着她温和的微笑。
谁知，那小女孩似乎被他吓到了，怯生生地躲到了她嬷嬷的身后。
林祥有点诧异。
难道他看起来很凶吗？为什么这小姑娘这么怕他？
贾敏见她有些拘谨，便蹲下身子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逛呢？”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行了个礼：“我爹娘出门了，家里只有几个小丫鬟，不好玩，我就出来了。”
贾敏还未开口，林祥便抢着打趣她：“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出来玩啊，我跟你说，这世上有好多坏人的，看你长得这么可爱，就会把你拐走。”
小女孩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林祥继续和她开玩笑：“我爹有个县令友人，县令你知道吗？这——么大的官，这地方的案子都归他管，前几天我爹和那位友人诗会回来，闲谈之际他提到，他说我们这一带有好多拐子，专门拐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前天就有一伙人拐走了镇上一个小男孩，到现在还没找到呢。”
小女孩似乎被他的话吓到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说：“那我以后不乱走了。”
她长得水灵，又乖巧懂事，贾敏很是喜欢，当即便说：“我现在正好有空，走，我送你回家。”
不过是穿过一堵墙的距离，那老妈妈见贾敏要送自家小姐回去，非但没有阻拦，反而心中窃喜：若是换作她去劝，小姐未必肯听，等老爷夫人回来，发现小姐一个人偷跑出来玩，定会责怪她看护不周。
到了隔壁，映入眼帘的是两扇乌亮的油漆门，看着是个三进的小院落，显得颇为宽敞明亮，门槛边坐着两个门房，一见小女孩，赶忙迎上前来：“哎哟，可找到您了，老爷夫人已经回来了，见不着您正着急呢，正打算派人去找您。”
贾敏便问道：“你出门时没跟家里人说吗？”
她虽是在问小女孩，目光却落在了老妈妈身上，直盯得老妈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姐出门走的是侧门，那会儿正是午睡时辰，只有我一个人守着，当时只想着紧跟小姐，倒忘了吩咐下人们了。”
小女孩不明所以，只是乖乖站着，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林祥和贾敏看。
谁能抵挡得住一个软糯可爱的小妹妹如此信赖、期盼的眼神呢？反正林祥是不行的。
他被她看得心花怒放，小手一挥：“娘，别说了，咱们把她送回家，以后她就知道不能这样了。”
嘿，今天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啊！
门房进去禀报后，里面急忙走出一位妇人，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囡囡！”
刚才还怯生生的小女孩，一见到娘亲，立刻扑进了她怀里，红着脸扭过头来看向林祥。
林祥英俊的脸上挂着笑容：“这么大了，还这么粘人。”
妇人这才注意到身后的贾敏和林祥，连忙说道：“这位便是林夫人吧，我姓封，多谢夫人将我家囡囡送回来，天气炎热，我已命人备了茶水，夫人和公子请进去歇歇吧。”
她如此热情，贾敏也不好推辞，便跟着进了府。
这府邸虽不算特别豪华，却别有一番韵味。
原来这家的男主人酷爱花卉，也擅长栽种，他性情淡泊闲适，平生最大的爱好便是在院子里侍弄花草。
贾敏一路走来，遇见了许多名贵品种，比如那木樨花，此花娇艳欲滴，却极难养护，贾敏曾买过一株回来，叫人悉心照料，虽然也开了花，但花朵都是小小的，哪像这家的，绿叶之间簇拥着许多花朵，香气扑鼻，令人陶醉。
林祥头一回来到别人家里，不敢乱摸乱动，但眼睛却饶有趣味地盯着那丛木樨花。
那边，封夫人心思细腻，一眼就看出了贾敏和林祥对院子里的木樨花情有独钟，想了想，便说道：“夫人若是喜欢这木樨花，回头我让我家相公分几株送到府上可好？”
贾敏连忙摆手：“这怎么行，没道理白受人家的恩惠，您丈夫辛苦栽培的花卉，我们怎能轻易接受。”
封夫人温婉懂事，指了指小女孩道：“夫人可是把我家囡囡安全送回来了，不过几朵花而已，自家园子里长的，不费什么事。再说，夫人一看便是惜花之人，这些花赠予夫人最是恰当。况且，我娘家远在大如州，平时少有女眷亲友往来，即便有几位好友也相距甚远。我见夫人温婉可人，心里很是想结交，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听她这么一说，贾敏便应承下来，何况她对这位夫人的性情也颇为欣赏，十分乐意与她结为朋友。
小女孩一回家就自在起来，见大人们正在交谈，便拉着林祥往院子里跑去看花，还一脸得意地说：“我爹虽然不是那——么大的官，但他可厉害了！能种好多好多花，一年四季都有花看！”
林祥也配合地发出“哇”的赞叹。
他向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尤其是花花草草，鲜艳又芬芳。
刚学会走路时，就懂得去园子里摘花掐草，有次摘了他娘心爱的牡丹，还大大方方地拿到娘房里要给她戴，差点挨了一顿揍。
此刻被女孩带着在院子里悠闲地转悠，眼睛里全是满园的花木。
不过，他没忘了一件事：“哎，我叫林祥，你呢？”
小女孩的心思全在花草上，闻言答道：“我的大名我也不知道，爹娘都叫我囡囡。”
林祥便说：“那我也叫你囡囡吧！”
小女孩才四岁左右，哪懂什么大名小名的，大人叫她什么，她就以为自己叫什么，这会儿换个名字也觉得好玩得很。
小女孩正是贪玩的年纪，大人们说话，林祥这个大哥哥就陪着小女孩就在院子里挖土捉小蛐蛐。
好吧，其实这个大哥哥年纪也没有特别大。
没一会儿，林祥也算是“童心未泯”了，难得的玩心大起，身上就弄得脏兮兮的，衣服下摆沾满了泥土，手上也五颜六色的，好歹没祸害那些珍贵的花，只是拔了些野花野草。
两人成了小花猫才跑回去找娘。
贾敏哭笑不得，本想数落两句，一看儿子那可怜巴巴的样子，重话就说不出口了，只在府里借了件衣服给他换上，洗了手脸，怕林祥身上惹了虫子痒，便决定让他自己回家洗澡去。
封夫人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门，临走时，小女孩还扒着门框邀请林祥常去她家玩。
......
回去之后，林如海复问：“那囡囡究竟是何许人也？”
贾敏开口答道：“乃是葫芦庙邻近的一户乡绅之家，我未曾探问男主人姓氏，只知那当家主母姓封，实乃一位温婉贤良、知书达理的妇人。”
接着，她又提及封夫人赠予木樨花之事，言辞间流露出几分欢喜。
林如海一向对夫人宠爱有加，闻言即道：“你应多与她家交往，咱们家的亲朋终究是少了些。”
贾敏乃京城人士，当年对林如海一见倾心，林家亦有此意，遂成姻缘。
她往日的闺中密友皆在京城，虽书信频传，终觉不足。
说来也巧，封夫人亦是如此，二人渐成挚友，连带两家孩童也时常往来。
数日之后，封夫人携拜帖登门，依约送来几株木樨花。
女人们聚在一起，话题无非首饰胭脂，或是家中男儿，封夫人便私下里抱怨起来。
“我家那位，整日不是弄花便是捧书研读，真叫我忧心。”
贾敏问道：“莫非你家老爷也有意科举？”
封夫人摇头：“他那人，厌恶官场习气，所读之书多为游记，言说喜爱游历四方。不怕你见笑，他前日还提及，待囡囡长大些，欲外出游历一番。”
贾敏道：“人各有志，我觉得他那些念头也挺好。”
封夫人却难得地显露不悦：“我把你当知心朋友，也不瞒你，他这想法倒也无妨，只是其一，他未曾科举入仕，我家虽有几顷田地，也只够日常开销。他若要出游，哪一样不需银两？”
封夫人叹了口气：“再者，他年已五旬，才得囡囡这一个女儿，往后总得为囡囡打算。”
贾敏心中诧异，这封夫人看上去不过三十上下，怎的夫君已年过半百？
封夫人看穿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我曾与你提过，我家原籍大如州，我父亲……甚是爱财。我家虽世代务农，家境却也富足。当年诸多青年才俊上门求亲，只我父亲选中了我家老爷。”
其余的话她未多说，子不言父过，况且这些年她过得也算舒心。
贾敏先前听她说夫家并非豪富之家，却也颇有资财，只是她丈夫不善生计，不懂经营，家境才渐渐衰败，如今只剩田产庄园。
封夫人虽是农家出身，但如今的世家大族中，哪有当家主母还亲下农田的？她虽吩咐了庄头如何耕作，怎奈庄头们个个偷懒耍滑，只得将就过日。
贾敏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安慰她。
好在封夫人很快转了话题，二人又聊起了别的事。
与此同时，林祥则牵着囡囡的小手出门嬉戏。
说是嬉戏，也不过是在院子里东奔西跑，这儿摸摸那儿碰碰的。
跑着跑着，囡囡脚步渐缓，喘着粗气说：“跑……跑不动了啦。”
林祥停下脚步，望着她笑道：“你这小身子骨也太弱了，要是哪天被人贩子拐走，可怎么逃得掉哦。”
囡囡垂下头，小声嘀咕：“可，可是我娘才不会让我被拐走呢，要是我被拐走了，我娘一定会来找我救我的！”
林祥心中慨叹，小姑娘真是太天真了，人贩子拐了孩子早就跑得没影了，哪会留在原地等你来找。如今这儿还算好，交通不方便，一晚上也跑不了多远。
在前世，他所在的县城要是孩子丢了，再找到说不定都在几万里开外了。
如今这个世道，人贩子可猖獗了，好的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不好的就被卖到那种地方，囡囡你可得小心啊！
林祥把话变通了一下告诉囡囡，让她多加提防。
谁知囡囡眨着那双纯真的大眼睛问：“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是养很多鸡的院子吗？”
林祥：“……”
他挠了挠头，想了想说辞，随便瞎扯道：“听说是！他们专门拐小孩儿去养鸡，那鸡场臭得要命，能把你熏晕过去！”
囡囡立刻皱起了小眉头。
林祥总结道：“所以！你以后可不能一个人出来玩了，身边至少要跟两个人，千万别把自己弄丢了，不然你娘得多难过啊！”
囡囡使劲点了点头：“嗯！我也会难过的！以后我一定不乱跑了！”
一个大孩子带着一个小家伙又玩了一会儿，这才手拉手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