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姑苏
见他考虑得如此周全,贾敏心中满是爱意,眼眸弯成了月牙形,忍不住将儿子紧紧拥入怀中:“祥哥儿想得真周到,你让青竹青松去账上支取二百两银钱购置吧。”
她深知儿子手头有些零碎银两,但她不愿儿子动用自己的私房钱。
对于儿子的这份心意,二百两已绰绰有余,毕竟他还年幼。
若是他们给荣国府送礼,自然不能如此简单,否则便显得太过敷衍。
原本贾敏还想在信中提及儿子过目不忘的天赋,但林海听后,劝她低调行事,认为儿子年纪尚浅,如今专注习武,不必过早承受太多其他的压力,以免文武皆不就,重蹈伤仲永的覆辙。
信件很快被寄出。
当信件抵达荣国府时,史氏正与两位儿媳、贾琏、元春在花厅中欢聚。
史氏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女儿的来信,初时面带微笑,但随着阅读,眉头却渐渐紧锁。
王氏见状,误以为小姑子遇到了什么麻烦,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冷笑:“老太太,姑奶奶的信里都说了些什么?他们应该已经抵达姑苏了吧?”
史氏放下信件:“是到了,也都安顿好了。”
信中,女儿提及了外孙在途中遭遇的险情,虽经多方查探,却仍无线索,因此写信来询问她是否有线索可寻。
她瞥见王氏脸上的笑意,到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只是挥了挥手:“你外甥给我们写了信,还准备了礼物,这是他的一片孝心。你们把这些拿回去吧。”
进门不足一年的邢氏闻言,心中一喜,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儿。
这个外甥,真是贴心。
贾琏听到这里,也露出了笑容:“老太太,祥哥哥有给我写信吗?”
史氏笑道:“有有有,给你和哥哥姐姐都写了。这是你的信,还有你祥哥哥送你的笔墨,你可得不辜负你祥哥哥的好意,认真读书啊!”
她瞥了一眼外孙的字迹,再看向贾琏,心中暗自思量:这两兄弟年纪相仿,都是难兄难弟啊!祥哥儿都能写信了,琏儿可不能落后太多。于是,她又对王氏说:“等二老爷回来,你让他来我这里一趟,琏儿真要抓紧了。”
王夫人的笑容霎时变得勉强:“琏儿已经过了开蒙年纪,事已至此,若真不是那块料其实也无须揠苗助长的。琏儿,你可有继续读书的念头?读书可非易事。”
贾琏被她一番言语说得迟疑不决,但念及连哥哥的书信都无法理解,他终是鼓起勇气:“我又想读书了,我答应了要给祥哥哥回信的。”
王夫人闻言,心中对林祥又添了几分不满,那小姑子本就不讨喜,如今连她的儿子也惹人厌烦。
史老夫人岂能不知她的心思,但她偏袒二房是实,贾琏亦是她的亲孙,况且王夫人的气焰愈发嚣张,对她的吩咐不再唯命是从,是时候敲打一番了,荣国府终究还是她说了算,这一点不容置疑:“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如今还远不到白首,为时未晚。此事便如此决定,或许可让珠儿的先生一并教导。”
王夫人闻言顿时焦急:“老祖宗,这恐有不妥,琏儿几无启蒙,与珠儿进度迥异,还是另寻一位先生更为适宜。”
珠儿的先生可是她娘家费尽心力请来的举人,怎能轻易让给贾琏?
至于琏儿的先生,随便找个秀才便足够了。
一回至自己院中,王夫人便将林祥赠予的荷包愤然掷于地上。
紧随其后进来的贾元春见此情景,不禁蹙眉:“母亲。”
王夫人一把搂住女儿,满腹牢骚:“我知晓贾敏瞧不上我,她人都走了还要给我添麻烦!我与她生来便是对头!”
元春年幼,却也感到头疼:“姑妈并未做什么过分之事。”
王夫人怒目圆睁:“怎没做?若非她多事让儿子写信,老太太怎会又提起给琏儿读书之事?”
此前老太太曾提及,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老太太打消此念。
贾元春轻叹:“母亲,琏儿已过启蒙之年,如今不学无术,恐也遭人非议。”
她虽年幼,却已颇通人情世故。
元春之言如当头棒喝,让王夫人幡然醒悟:“我儿言之有理,面上功夫定要做足。”
她心中很快有了计较。
贾琏生性活泼好动,贪玩成性,他真能安心读书吗?
若他自己不愿,那便与她无关了,想到此处,她心情豁然开朗,也有了心思关注其他:“你且拿来我看看,祥哥儿送了你何物?”
贾元春取出绣帕:“这个,上面绣着锦鲤戏水,极为精巧,与咱们这儿的风格大不相同。”她对这绣帕爱不释手。
王夫人瞥了一眼,不屑地撇嘴:“确是精巧,也不过绣工稍好罢了,值不了几个钱。”
元春无奈一笑,默默将绣帕收起。...
另一边,沉溺于酒乡的贾赦也收到了邢氏送来的信与扇子。
他拆开信件,爽朗一笑:“这小子,还惦记着他大舅呢,这字写得还算不错。”
对于一个十余岁少年,要求自不能太高。
他又细细观赏那把扇子,扇面绘有山水,尽显江南风情,他把玩了许久,才从书房中寻出一本字帖:“给老太太送去,这本字帖赠予祥哥儿。”
他忽又想起贾琏,便问邢氏:“琏儿可曾读书?”
邢氏答道:“老太太正商议此事,说是要让二老爷请位先生来给二少爷教书。”
贾赦听后,沉默片刻,瞥了眼邢氏,又移开目光:“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言罢,他又提起了酒壶。
瞧他这副模样,邢氏便知今晚他又与自己无缘,定是要去找哪个狐狸精鬼混,于是她面色僵硬地离去了。
如此下去,她何时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呢?
贾政归来时,收到了外甥寄来的一封信和一幅字。
他兴致勃勃地拆开信件,忍不住笑出声来。
信上其实并无太多内容,不过是些问候之语,但孩童的稚嫩言辞,配上那一个个圆润的字迹,着实令人喜爱。
阅完信件,他又展开那幅字细细品味,不住地点头称赞:“颇有几分韵味,这个‘之’字写得尤为巧妙。”
王氏见他那般模样,心中不满,开口道:“老爷,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贾政放下手中的字:“我这就去。”
随后,他吩咐丫鬟将他书房中收藏的一副字画仔细装好:“用匣子装好,晚间送至老太太处,明日再赠予祥哥儿。”
王氏见状,脸色愈发僵硬,她记得那副字画,老爷当年可是从账上支取了五百两银子才购得,如今这般轻易送人,真是亏大了!
林祥收到了荣国府寄来的一个大木箱。
箱内装着外祖母、两位舅舅以及众位表兄弟姐妹的回礼。
其中,贾琏的回礼最为显眼,几乎占了箱子的一半空间。
他送给林祥一匹可以骑乘的木马。
emm,对于林祥来说是略显幼稚了,但对于贾琏是刚刚好。
至于信件,唯有外祖母、贾珠、元春以及贾琏给他写了回信。
外祖母的信中多是叮嘱他要听从父母教诲,勤勉读书;贾珠与元春的信内容相仿;而贾琏的信则极为简单,仅有两个字:“哥安”。
每个字都占据了一整页纸,字迹歪歪扭扭,还留有墨渍。
显然,这是他初学写字的成果。
看到这两个字,林祥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
他作为贾敏之子,与荣国府的关系千丝万缕,难以割舍。
虽然《红楼梦》这部巨著的诸多细节他已忘却,但结局却铭记于心。女主黛玉香消玉殒,男主宝玉遁入空门,贾家遭抄,袭爵之人贾赦被发配边疆,其余之人的结局虽记忆模糊,但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贾家遭抄的原因众多,既有自身犯错之因,也有朝中无人之困,更与站队选择息息相关。
贾琏本是贾家爵位的继承者,若他能与书中所述截然不同,真正成长为一个有担当之人,那么他是否能引领贾家走向一个全新的未来呢?
林祥对此充满期待。
“母亲,我何时能给他们回信?”林祥问道。
贾敏答道:“你可以先写好,待下次有物品需送回京城时,再交给我。”
林祥点头应允,思索片刻后,决定将自己如今的时间安排抄录一份,寄给贾琏。
他如今的时间表是由林海精心安排的,既参照了林祥原本的时间规划,又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了适当调整。
因林祥年纪尚幼,不宜过度劳累,以免伤及身体,加之他还需习武,读书的时间便被进一步压缩。
如今,林祥每日清晨先向父母请安,一同用膳,之后便随父亲读书,学习背书、认字、练字等。
下午则是由两位武师指导他,或是一同切磋操练,宛如战场实战。
在此期间,两位武师都不得不竭尽全力,甚至有些疲于应付,不由得感慨他们何德何能还能教习祥少爷武艺?!
当然,林祥纯粹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他们毕竟年长,经验丰富老道圆滑,还是有许多学习请教的地方。
期间还会穿插一些陶冶情操的课程,如听琴、品香、听说书等。
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既充实又注重劳逸结合。
他制作这份日程安排,意在给贾赦审阅。
贾珠的学习进程被贾政与王夫人紧紧把控,日程安排得密不透风,他们若见到这份安排,或许会认为林海行事草率,耽误了孩子的学业。
至于贾琏,情况则大相径庭,林祥无法确定他是否具备读书的天分,万一真的没有呢?
强迫他埋首书卷,反而是害了他,或许转向武途更为合适,毕竟他们家乃武将世家,总归有些根基在。
初看这份时间表,林祥自信满满,毕竟谁没经历过那段高中岁月,日复一日,披星戴月,学到极致方罢休的艰辛?
然而,当课堂上唯有他一名学子时,任何细微的分心都会被老师洞察,这份压力着实不轻,他渴望有同窗相伴,共同学习,如此,即便老师对他寄予厚望,也总有旁人能分散些许注意力。
除此之外,林祥还怀揣着另一重考量,根据原著中林黛玉孤苦无依的境遇,他料想自己此生恐也难有众多手足,即便有,年龄差距甚远,短时内难以并肩苦读。
家族单薄之弊,原著中已尽显无遗。
黛玉无兄弟姐妹,父母离世后,林家财产尽归外祖家,即便非外祖所取,也难免落入他人之手,她能守护的寥寥无几,至多带走些许嫁妆。
若有兄弟,或哪怕一位成年姊姊,她的命运或许不致如此凄凉。
众人拾柴火焰高,他虽无亲生兄弟,却有同族之谊。
因此,林祥首要探究的是,为何他们这一支与宗族关系疏远。
林海闻儿此问,长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想当年太祖举事,我们这一支的先祖乃族中首批投奔,而族中大多数人则选择了另一位,后来虽也转投太祖,但终归来迟,论功行赏时,我们先祖获封侯爵,其他族人职位卑微,未得重用,族中便有流言,说我们先祖暗中使绊,自此我们这一支便与宗族渐行渐远。”
他们这一支久居京城,鲜少回姑苏,与宗族往来稀疏。
且血脉上,与宗族也已疏远。
林祥了然,并无深仇大怨。
“那父亲,我可否与他们亲近?”
“只要你学业无虞,且不远离此地,自然可以。”
林海亦觉儿子孤寂,京城尚有荣国府的同龄人为伴,而姑苏则人生地不熟,他久未出门,缺少玩伴。
林祥追问:“那我欲与他们一同学习,可否?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或许我们能相互启发,共同进步。”...
闻此言,林海心中甚慰,儿子学以致用,成长迅速。
他略一思索,“一同学习也未尝不可。”他深知,只要自己开口,定有不少人愿意将孩子送来。
尽管与宗族关系平平,但若他能主动迈出这一步,族内应无阻碍。
毕竟,他是族中科举成就最高者。
官位亦是最高。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只要是真心为孩子着想,便不会拒绝这样的提议。
如此,也能为儿子寻得一位得力助手。
没有兄弟扶持,确实显得孤单,他步入官场后,也时常感叹自己势单力薄,如今虽已挺过难关,但儿子尚幼。
“此事我自会安排,你专心学业即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