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深黑之地（3）

枭目看的真切，徐燎及时收拳，一矮身子险险躲过呼啸而来的白光。

黑影哪里是什么李响，分明是一具高大的尸体！

它浑身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细白虫网，皮肉早已腐朽，仿佛一具被剥离了生机的雕塑，空洞眼窝静静凝视着自己。

而那从它胸前飞出的白光，赫然是一条齿爪锋利的虫肢。

这是一具丹尸。主人死而丹虫未死，反占尸身为巢！

徐燎目光微凝，只是瞬间犹豫，不退反进。

通道狭窄没有周旋余地，若是再向后退，或许下一次就不会那么幸运的能躲开斩击了。

“死！”

他喝声助势，重踏在地，脚趾深深犁下，推动身体直冲向前，对准丹尸胸口捣出一拳。

这一拳爆发出他全部的力量。纤维化角质覆盖的铁拳足以开碑裂石，正中古尸小腹，将它打的向后飞起，重砸在石阶上，腐朽的肉身迸碎四射。

任那尸体生前有多大能耐，死后也不过腐物一只，筋肉早已烂透，全靠那虫网撑着。当下正正挨了这一下，直接坚持不住，散做一地骨架，朽灰漫天。

但占尸为巢的丹虫并未死去，肢刃蓦地分开灰屑，锐利白光斩向徐燎头颈，来势极快，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刺耳的呼啸。

见过它的攻击手段，徐燎又怎能不防备。他心中早有预料，打出那拳的瞬间就作势伏地，见那虫肢果然斩来，当下把头一低，整个人已趴在台阶上，轻松避过一斩。

眸中凶气一闪。他不待那虫肢收回，手臂飞快探出，一把攥住弹出刃爪的软肢，扭转腰身双腿向上猛蹬，一个乌龙绞柱原地拔起身体，就势将那丹虫本体从灰中扯出，狠狠过顶抡砸下去。

“彭！”

拳头大小，宛如肉囊的暗红丹体猛地摔在台阶上，被砸的汁水四溅。

徐燎一个跨步上前，脚尖踩住用力一碾，烂肉冒着血泡溢开，虫丹顿时没了声息。

有修为在身，果然痛快！

生来第一次如此战斗，徐燎心中豪迈顿生，但还是越过虫丹，谨慎地向阶下退开几步，静待尸灰消散。

尘埃落定，灰中再无变故，徐燎看向位于石阶一侧的洞口，丹尸正是从那里面跃出的。

此时重归寂静，他忽然听到洞中传来细若游丝的沙哑声音。

“徐，徐燎……”

徐燎打了个冷颤，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他并不害怕，只是本能反应，修仙之人，若是畏惧魑魅魍魉，岂不是让人笑话。

“谁在装神弄鬼！”他一声暴喝，再退数步，声音在通道中滚滚回荡。

“我，是我，李响……”

那声音再次开口，徐燎听得真切，果真是李响的声音。

他缓步接近洞口，向其中望去。

只见洞中是一石室，由于过于黑暗，连枭目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清室内摆着石制的桌凳，角落有两道人影。

那较为娇小之人只有一条腿，没有丝毫声息；另一身材健硕的则挣扎着抬起头，努力发出声音，独臂的尽头是刀刃。

这下徐燎认出来了，他们是李响和陆晴光。

这二人僵直地靠在石壁上，浑身爬满诡异的隆起，像是细小的脉络鼓胀，肿胀皮肤上偶显细微裂纹，当中透出黏腻的光泽。

其中陆晴光脸色灰败，眼窝深处蠕动着某种黏物，滑腻触感几乎要溢出眼眶，整个人早没了生机。李响的身体则在不断轻轻抽搐，腹部明显鼓胀，仿佛有某种东西在撞击，试图破体而出。

是那丹尸在他们的身体中种下虫卵了。徐燎松了口气，止住脚步，没有靠近。

似乎再不需要他动手了，陆晴光已经死了，而李响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仿佛看出了徐燎的退却之意，李响突然拼命直起身体，重重摔在了地上，黏水从眼鼻中溅出，“救我，我不想死。我……我不能死，我有神，神应丹，我可以给你，全都给你！”

李响居然独臂蹭地，挣扎着向徐燎爬去。他太阳穴一鼓一鼓的似有东西要迸出来，脸上表情狰狞的可怕。丹虫在他体内动作的愈发激烈，那痛苦想必蚀骨挖心，可即便如此也没能动摇他求生的意志。

他真的太不想死了。

这份坚强不禁令徐燎为之动容，凭心而论，他都不确定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是否还有求生的勇气。

徐燎再次后退，克制住那丝怜悯——怜悯是强者的特权，他自觉尚不够格。

何况荒原之上，惨死之人不知凡几。他曾见过有人被焊在车头上，任秃鹫啄食眼珠；也曾见过有人手脚具断，溺死在秽物中；还曾见过有人浸身酸池，从双脚开始被一点点蚀尽。

对徐燎来说，李响并不比那些人特殊，甚至比那些人更该死。

他看向李响执着近乎疯狂的双眼：“交出神应丹，抵了毁我三年苦熬之果，可以给你个痛快。”

“我不要死，带我走，我不会死！我还有救，我能活，我能活！”李响胡乱说着，死死瞪着眼珠，瞳孔涣散，原来他根本看不见，只是凭声音分辨出了徐燎的方向。

徐燎明白了，李响几乎已经死了，眼下动作全凭执念驱使。他必须得到想要的答案，哪怕是谎言。

徐燎叹了口气，轻声道：“交出神应丹，我便救你。”

听闻此言，李响果然不再挣扎，他眼中疯狂渐熄，牙关忽然被什么东西慢慢撑开，呕出一块湿漉漉的黑色石头。

“歇息吧，不用再担心了，我会救你的。”徐燎的声音竟是有些温柔了，他单手拎起一只石凳，鼓足全身力气朝李响的脑袋砸去。

“谢，谢……”李响眼白上翻，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体内有什么东西顺着脖颈爬上去了。似乎发现大脑再无神应丹保护，虫卵快速游动着试图占据那片可口的温床。

“……救你脱离苦海。”

沉声作响，鲜红粘稠在石地上溅开，徐燎眉心划过一丝悲悯，转瞬即逝。

他看向地面上那颗漆黑如墨的石头，小心伸手捡起，那虫丹乖乖巧巧，在他手中微微晃着蹭了蹭，倒是有些讨好的意味。

“神应丹，果真也是极怕死的，难怪会为宿主示警。”徐燎微微一笑。地榜仙丹，已难为人力培育，多为天地孕生，大多颇具灵性。

他控制着头发逐渐变长，让其脱落后粗粗编成绳子，将丹虫缠绕包裹，系在腰间。

这神应丹虫已经成熟，不再是丹卵，想让它重新为自己所用，应该是需要施展一些手段才行，只能等离开此地之后再慢慢研究了。

徐燎抬起头，开始打量起这间位于地下的诡异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