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离开前的提醒
县衙坐落在宛丘城的核心位置,并且由两条宽敞笔直的街道,通往城门,剩余直通两个城门的街道,也距离县衙不远。
伏子厚跟着赵家兄弟二人,走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看着沿途琳琅满目的小贩铺子,以及各种各样香喷喷的粟饼。
母亲见到堂嫂嘴馋,亲自去为堂嫂买饼,面对母亲的询问,伏子厚与堂兄一样,摇头拒绝。
等堂嫂吃到粟饼,一行人这才继续走。
“那几名女子好美!”
“可不是!一看全都是大户人家的……”
时不时听到耳旁传来议论,伏子厚每每看去时,都能看到一些花季少女,穿着半袖裙襦,花枝招展的聚在一起,偶尔停在小贩面前的摊铺,交头接耳谈笑着。
别说赵家兄弟痴痴地望着,就是伏子厚也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伏子厚如今快要十四岁,又不是快要四十岁,早上身体该有的反应,一样不差。
往日里,村子里的女子,多是帮忙劳作,风吹日晒,加之世道越来越乱,在村中都少有出门,故而眼下看到一个个肤白貌美的花季少女,还穿着半袖裙襦,衣饰发簪打扮着,谁都会多看两眼。
如今随着谢家酒宴,别说其他地方的士族女子都来宛丘城,就是城内的大户女子,都会在家人同意后,结伴来到街上。
谢杨联姻所带来的好处,并不仅仅是谢杨两家,对于其他士族,同样也是一个机会。
“痛,痛!!”
伏志吃痛的声音突然响起,伏子厚与赵憾、赵古纷纷转头看去,当看到伏志跳脚,满是可怜的看向邰氏,三人不由得纷纷笑起来。
同样的,街道上路过的那些少女,见到这一幕,也是纷纷笑起来。
许是少女的笑容,给赵憾升起不少勇气,于是就在伏子厚与赵古,还在看向伏志与邰氏的热闹时,赵憾快步上前,来到一群女子中,模样最漂亮的少女面前。
“在下赵憾,可否请问姑娘芳名?”
赵憾的举动,别说那群女子纷纷惊讶起来,就是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以及小贩,全都出乎意料。
伏志与邰氏此时都忘记斗气,而伏子厚与赵古对视一眼,看着赵憾的背影,眼中满是钦佩。
“韦雁玉!”
女子也没想到,赵憾居然径直走来自己面前,询问自己的名字,不过不知为何,她却并没有因为赵憾的举动而生厌,或许是赵憾的眼神让她没有反感,故而还是轻声还礼道。
“韦……”
赵憾听到女子的话,开心不过一瞬间,就整个人突然怔住。
这时候一旁的其他女子,纷纷笑起来,其中在韦雁玉身旁,一名年少活泼的少女,更是上前一步,看向赵憾。
“雁玉姐姐正是京兆韦氏的!”
少女比赵憾年小不少,此刻正满是调侃的看向赵憾说道。
看着赵憾那一脸惊恐、无措的模样,她就愈发感觉有趣,让赵憾知难而退,也是提醒赵憾,少打主意,先掂量掂量自己。
“那敢问姑娘是?”
赵古看到兄长被欺负,连忙上前,不敢对韦氏无礼,却也有些不服气的看向活泼少女,拱手询问道。
“我呀!叫来菱!你说我是哪家的?”
少女看向赵憾身旁的赵古,轻声说道。
赵古听到少女的话,一时愣在原地,看着面前盯着自己的少女,心中已经知道,这少女是来家的人。
来家虽不是韦氏,可却也远非他们赵家能比。
“别……”
其他少女见状,笑意更甚,捂着嘴看着这兄弟两人,幸好这时候,韦雁玉扯了扯来菱,小声提醒一句,来菱这才没有继续打趣这兄弟二人。
看着一脸失落的赵憾,见到身旁姐妹离开,韦雁玉想了想,轻轻点头还礼,不过路过时,还是偷偷看向赵憾一眼。
“京兆韦氏是什么来头?还有那叫来菱的丫头……”
伏子厚听着身后伯母张氏疑惑的声音,对于伯母张氏没听过这两个士族,并不奇怪,毕竟这个时代,百姓日常都是耕作,吃喝拉撒。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在同一个地方生活,日复一日,都是一辈子。
宛丘距离村子并不远,但那么些年,伏家除去父亲与大伯,其他人从不来宛丘城。
此刻。
看着赵憾沉默失落的模样,伏子厚虽然不是当事人,却完全能体会到那种绝望。
京兆韦氏!
这是一个超过谢氏,并且只需列出韦孝宽一脉后人名称官职,就能让人绝望的家族。
后世大名鼎鼎的五姓七望,韦氏并不在其中,可五姓七望在这个世道,却不见得能比肩韦氏。
“或许子厚有办法,让憾兄获得佳人芳心!”
伏子厚看着赵憾失魂落魄的模样,想到这兄弟二人对自己与家人的热情,回头看向那群女子离去的背影,来到赵憾、赵古身旁,对着赵憾说道。
听到伏子厚的话,不仅仅是赵憾、赵古兄弟二人,一脸意外的看向伏子厚,就是阿翁、刘老等人,也是目瞪口呆。
“厚儿,别乱说话!”
这一次说话的不是大大咧咧的张氏,反而是宠溺孙儿的阿翁,张氏不懂,阿翁可是听说过京兆韦氏的名头。
就连陶氏也无奈的看向自己儿子,小声的让儿子别说大话。
虽然陶氏与张氏一样,不知道那叫来菱姑娘嘴里的韦氏,是什么来头,但看着赵家兄弟的摸样,陶氏也知道对方定然不一般。
在陶氏眼里,赵家兄弟好心好意,如此照顾伏家,儿子怎能欺骗人家。
“子厚,那姑娘是韦氏出身,怕是你尚不知韦氏……”
赵憾苦笑一声,满是感激看向伏子厚。
与伏家众人一样,赵憾、赵古兄弟二人,也只道伏子厚是安慰,根本不相信伏子厚有什么办法,毕竟家族背景差距太大,兄弟二人都清楚。
在赵家兄弟二人心中,恐怕伏子厚,连韦氏代表什么,都不一定清楚,所说的方法,定是送首饰发簪之类的寻常办法。
但对于伏子厚的好意,兄弟二人都很受用,至少伏子厚没有选择看他们兄弟的笑话,背地里嘲笑他们。
“韦孝宽有六子三女,长子韦那罹早丧,赠使持节、仪同三司、中平县开国公!”
“其余五子分别是,大将军、禳县开国公韦谌!大将军、京兆尹韦总!滑国公韦寿!太常少卿、安邑县伯韦霁!内史侍郎、户部侍郎、判尚书事韦津!其余三女皆嫁权贵世家。”
“再下来,仅韦孝宽之子韦总一脉,就有七子二女,长子韦圆成,郧国静公!次子韦匡伯,舒国懿公!三子韦圆照,娶隋丰宁公主!其余子女为韦纤婉、韦纤惠、韦连佩、韦连备、韦纤慎……”
伏子厚如数家珍一般,把韦氏的来历说出来一部分。
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但这些人中,每一个人都是达观权贵,可想而知,若是韦孝宽一脉全加起来,会有多恐怖。
更别说,还有其他韦氏四房。
老师就说过,在隋朝,京兆韦氏五房中实力排名,首是韦敻一脉,次才是韦孝宽一脉,再然后是韦孝固、韦子迁、韦顺这三脉的后人。
街道上。
听到伏子厚的话,伏家众人全都愣住。
“厚儿,你怎么知道这些?”
看着赵憾、赵古兄弟二人目瞪口呆的模样,听着身后母亲疑惑的话,伏子厚转头看向母亲。
“此前厚儿听大伯提过,故而记得!”
伏子厚解释道,随后看向伯母。
只要伯母张氏不拆穿自己,那别说赵憾兄弟,就是赵梓,都不会往老师那里想,毕竟自己拜师不久,而大伯常年四处游历。
张氏听到伏子厚的话,起初也有些疑惑,良人与侄儿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而且她怎么没听说过,等见到伏子厚的眼神,张氏这才反应过来。
好在,张氏虽嘴巴刻薄,但在外人面前,却是第一个会向着自家人。
“伏弘?”
阿翁则与刘老一样,都皱眉沉默,不由得看向伏子厚。
“子厚,所言是真?”
赵憾回神之后,忍不住有些期待,又不敢相信的问道。
一旁的赵古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伏子厚,但伏子厚对韦氏,似乎很是清楚。
“子厚不过锦上添花,让憾兄博得美人青睐,有个机会!”
伏子厚回过头,看向赵憾,忍不住笑起来,提醒一句。
“若是真能得到韦姑娘青睐,赵憾此生便足矣!子厚若能帮赵憾,赵憾感激不尽!”
赵憾一想到方才女子的模样,心跳就不自觉加快,不管能不能娶到,只要能得到她的青睐,就是死,也没有遗憾。
“劳烦憾兄为子厚去取通函,待出城时,子厚定会告知!”
伏子厚笑着说道。
众人见到伏子厚卖关子,都心中很好奇,但看到赵憾都没有意见,便也按耐住心思,跟着赵憾一起走。
很快。
来到府衙,有赵家兄弟的帮忙,伏家很快便得到宛丘城批复的通函。
在前往蓨县的路上,途径城邑、隘口盘查时,都需要这个通函证明身份与来历。
拿到通函离开县衙后,伏子厚与阿翁等人,一路走到宛丘北门,在赵家兄弟的护送下,离开宛丘城。
城门外。
正当伏家所有人都心怀好奇的看向伏子厚时,却发现伏子厚单独把赵家兄弟叫去一旁。
“哎哎哎!我说厚儿,怎么把我们都当外人了?”
张氏第一个不满的嚷嚷,然而看着伏子厚笑笑不说话的模样,气得直喘气,却也无可奈何。
阿翁与刘老也不由得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
陶氏与伏志、邰氏,亦是看向不远处的伏子厚、赵憾、赵古三人。
“子厚,有何办法?”
赵憾满怀期待的看向伏子厚,急促的呼吸,表露其内心的紧张。
赵古也是盯着伏子厚,毕竟实在想不通,伏子厚有什么办法,居然有把握让那韦氏出身的美人,对兄长赵憾另眼相看,甚至是青睐。
这可比动刀动剑抢人,还要难上千百倍!
“憾兄、古兄!”
伏子厚看着四周没人,城门与这里有些距离后,这才看向赵憾、赵古,把之前看到的事说出来。
“方才在西门之时,子厚观入城百姓,察觉不对,一些人脚步匆忙,一些人神色怪异,复看守门士卒时,眼中含有杀意,子厚若是猜测没错,恐怕会有人趁着谢家喜宴这两日,攻打宛丘城!”
伏子厚对着二人说道。
若是入城时仅仅猜测,那么来到这北门后,观察北门入城的百姓,对比自己入城时看到的那些人,伏子厚已经确定,方才入城时看到的人,定会对宛丘城动手,都是作为内应潜入城内。
“什么?”
“攻打宛丘?”
听到伏子厚的话,猝不及防的赵憾、赵古二人,此刻年轻的脸颊上满是震惊,瞪大双眼看向彼此一眼,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随后看向伏子厚。
眼下二人都感觉,伏子厚是不是疯了,居然说有人要攻打宛丘,而且还是在谢家喜宴之时。
“子厚!这……谁会有如此大胆,敢攻打宛丘!”
赵憾不解的看向伏子厚,忍不住有些荒谬的笑着问道。
本以为伏子厚会给他出什么主意,结果伏子厚说出这样一番,另人……侧目的话。
一旁赵古这时候也是满脸古怪,看向伏子厚,忍不住看着天空,这风和日丽,除了有些凉意,并没有什么不对。
“事出反常!憾兄若是信子厚,便在谢家喜宴上,将此事告知众人,憾兄无需提及子厚,全当憾兄之言,如此,定会让佳人侧目,也当是子厚一番心意!若是憾兄不信……”
伏子厚想了想,还是抬手打礼:“还请憾兄也能将子厚之言,告知赵伯父,定要带人守住城门,城门不失,宛丘城内便有充足粮草器械,进可守城,退可言和,保赵家!”
伏子厚说完,也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很难让人相信,可偏偏就会有人敢做出这样的事。
伏子厚之所以开口,说有把握能让那韦雁玉对赵憾青睐,也是方才注意到,那韦氏女子离开时,还看向赵憾一眼。
这至少能说明赵憾给那女子的感觉不差!
若赵憾能表现一番,也算是为二人留下一丝希望。
“这……”
赵憾有些犹豫,也有些为难。
赵古见兄长的摸样,叹口气,主动看向伏子厚。
“子厚,你可知道谢家喜宴,来的都是何人?并非赵古夸口,而是那些宾客在宛丘若有丝毫闪失,无论贼人是谁,这天下间,都不会再有一处容身之地!况且子厚也说,宛丘是郡所,兵马粮草皆惧在,何人由此能耐?”
赵古轻声说道,丝毫不相信,真的有人敢攻打宛丘城。
对于伏子厚,赵古也有好感,但伏子厚这一番话,别说他们兄弟二人,就是说出去,也根本不会有人信,随便去城内大街上找个人说,都会被人笑话。
“子厚亦知,古兄所言不假……”
伏子厚听着赵古的话,点点头没有否认,但随后就看着赵古,反问一句:“可若是此人,非此地之人!若此人背后,亦有大姓背景!那谢家喜宴,便是最好的机会!”
伏子厚提醒道,看着赵憾、赵古沉默皱眉起来,想到他们得知伏家离开,特地追上的场景。
“若是寻常,哪怕贼人潜入城中座内应,也难有兵器!可这谢家喜宴,各地士族皆有人来!”
伏子厚望着不远处城门外,排查进城百姓的将士,轻声说道,看向兄弟二人。
“今日子厚也曾想过,有谁胆敢攻打宛丘,又出身大姓之地,并且还能参加谢家喜宴,于是子厚就在已起事的之人中,想到一人!”
赵憾与赵古见状,对视一眼,也纷纷看向伏子厚。
“谁?”
赵古率先询问道。
在赵憾与赵古的注视中,伏子厚皱眉看向二人。
“卢明月!”
伏子厚把这个名字说出来。
与如今雄踞高鸡泊的反贼高士达一样,最初高士达是在蓨县起事,而卢明月,则是在涿郡的涿县举兵。
蓨县内有渤海高氏,而范阳卢氏也有一个称谓,范阳涿人!
就像伏子厚老师所言的那般,名门士族自然可不能起兵对抗隋朝,但是同姓之人起事,与他们名门望族何干,他们并未与反贼有关联,更不会支持反贼对抗朝廷!
“卢明月?他此前不是被张须陀将军击败,溃逃不知所踪了吗?”
赵憾与赵古兄弟二人听到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毕竟他们还听父亲提及过这件事情,特别是张须陀将军麾下的猛将秦琼与罗士信,父亲提及这二人,面色也是连连赞叹。
眼下听到伏子厚说起这个人,兄弟二人都很疑惑。
“恐正因如此,方才会借着谢家酒宴,想要在淮阳再度举兵!”
伏子厚摇摇头。
“天色不早,子厚尚且需要赶路,还请憾兄切记,若是相信子厚,便依子厚所言,若是不信,也定要转告赵伯父!”
伏子厚看着赵憾、赵古兄弟二人面面相觑,望着不远处的家人一眼,没有再多逗留下去,拱手告辞。
作为一个都要离开淮阳郡的人,宛丘城的变故并不会威胁到伏子厚,但因为赵家,伏子厚方才特地提醒一番。
伏子厚深知赵家不是那些名门望族,特别是淮阳太守还是赵氏赵佗,大业年间,隋朝官吏与难民势同水火,谁也不确定卢明月攻下宛丘后,会不会用太守赵佗的人头立威。
言尽于此,信与不信,皆由赵家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