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21年10月，全国劳动模范、全国最美志愿者、中华慈善奖“慈善楷模”、国网浙江慈溪市供电有限公司职工钱海军远赴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布拖县，和同事们一起去走访、调研当地生活困难残疾人家庭的用电情况。

他们12日去，15日回，前后用了4天时间。我原以为他们回来后就会着手实施下一步计划，谁知过了一个星期仍不见有所行动。

几天后，钱海军的说话声在办公室走廊里响起，我跑出去一问才知道，他刚从四川大凉山回来。我想要了解一些他二访大凉山的细节，但他态度十分坚决：“现在事情还没个准儿呢，不要声张，等做好了再说。”

转眼又是数日，我因为填报材料需要，去办公室找他。他的态度与之前并无两样。我干坐了几分钟，最后只得铩羽而归。心有不甘，几日后，我再一次去拜访他，结果与他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告诉我，他又去了大凉山。

很快，我便从领导处获悉：11月1日，随着钱海军三上大凉山，“千户万灯”照亮计划——生活困难残疾人家庭住房照明线路改造项目在凉山州布拖县低调开工了。

钱海军和另外几名志愿者克服水土不服、雨雪天气带来的不利影响，每天早出晚归，穿行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为那些室内照明线路存在隐患的生活困难残疾人家庭消除隐患，为他们的房屋换上新的供电线路、开关，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辛勤付出给他们营造一个安全的用电环境。

这文字不多的描述像是一段默片，让我看到了2400公里外的地方，也让我对那里正发生的故事充满了向往。

几天后，我听说钱海军从四川回来了，就直接冲到他的办公室，旁敲侧击，想要打听点消息。

钱海军不想多说，但在东鳞西爪的交谈中，依然有三件事情深深地打动了我。

第一件事情与一个叫阿能么土外的老太太有关。阿能么土外年逾古稀，有视力、听力残疾。她有两个女儿，但都不在身边，与老伴相依为命。老人家中的室内线路年久失修，线头裸露，存在安全隐患，几年前还曾因电线短路差点酿成火灾。那次意外，把两位老人吓得够呛。事后，他们想要找人来修理，却找不到专业的电工。钱海军来了以后，说要免费帮她家整改室内线路，老人哪里肯信？反复询问，待到确定真的“全部免费，不要钱”之后，她才肯放志愿者进屋。

11月3日，志愿者将阿能么土外家老旧的室内电线全部拆除，换上了崭新的套管线路，还装上了4盏LED灯和1盏日光灯。她家昏暗的小屋一下子变得亮堂了。志愿者还为她示范了插座怎么插，开关怎么开，并通过“翻译”科普了安全用电知识。那一刻，老人的眼眶湿润了，拍着胸口神情激动。老人说，当地有一个习俗，人死之后遗体“送祖”前会在家里摆放7天，让亲戚朋友瞻仰仪容。现在，灯一开，屋里亮堂堂的，再也不担心亲戚看不到自己“最后一面”了：“我们心里好高兴，（哪怕）我死了，也瞑目了，谢谢你们！”

第二件事情与一个叫吉子友伍的彝族青年有关。吉子友伍是视障人士，年少时一只眼睛被钢筋划伤，从此落下残疾。如今，他是布拖县特木里镇日嘎村的残疾人联络员。吉子友伍听说钱海军等人要免费给生活困难残疾人家庭改造住房的照明线路，将信将疑，认为他们充其量也就是免费换几个灯泡。但当他发现钱海军等人的真正意图后，就马上行动，在农活正忙的情况下挨家挨户排摸，初步确定了日嘎村需要改造照明线路的家庭名单。

为了能够提供翔实可靠的资料，他总共拍了1000多张照片，并把它们及时传给志愿者，使志愿者下一步的走访、排摸和改造更加高效、更有针对性。

第三件事情与布拖县残疾人联合会党组书记、理事长伍是光有关。随着“千户万灯”照亮计划在布拖县的推进，他与钱海军之间的关系逐渐变得亲密起来，称呼也由“钱理事长”“钱大哥”变成了“老钱”。

钱海军等人第一次拜访的时候，拿着由宁波市钱海军志愿服务中心出具的公函。钱海军是宁波、慈溪两级钱海军志愿服务中心的理事长，故而初次见面时，伍是光叫他“钱理事长”。那一次会面，钱海军主要向他介绍了自己的来意，以及“千户万灯”照亮计划的相关情况。能够改善生活困难残疾人家庭的用电环境，伍是光自然举双手赞成，但对方何时来做，他心中却没底。

显然，伍是光没有料到钱海军的行动速度会如此之快。10天之后，当钱海军只身一人第二次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时，他惊呆了，下意识地问：“钱理事长，你还没回去吗？”

钱海军闻言，发出了他那具有标志性的爽朗笑声：“不是，我又回来了。”

得知钱海军此次前来想要深入走访、对接相关事宜时，伍是光当场表示“马上落实”，说着便拨通了一个号码。通话结束之后，他立即带钱海军去了两户生活困难残疾人家里。

这一次走访，让钱海军对当地生活困难残疾人家中的用电有了更加直观的印象。看着那房前屋后的泥地，院子里跑进跑出的鸡鸭牛羊，他感到淳朴的乡村气息扑面而来。而与之相应的用电环境却不甚理想：裸露的电线头随处可见。有一户人家柱子上还有电线烧灼过的痕迹。钱海军看到残疾人家中普遍只有一盏灯，屋子多是大通间。这些屋子不像江南人家的老房子那样在屋顶安有天窗，能透光。这些屋子里，光线十分昏暗。只有生火的时候，屋里人才能看到跳动的红色光亮。他们走访的第二户人家，因为灯泡烧坏室内线路，已经10多天没用电了。他们家里虽然也有各种用电设备，如电冰箱、电视机、电炒锅等，但是没了电又要怎么用呢？这更加坚定了钱海军实施“千户万灯”照亮计划的决心。

走访结束，钱海军对布拖县生活困难残疾人家庭的用电情况已然心中有数，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车站。得知钱海军要去西昌，伍是光表示要开车送他。

钱海军半开玩笑地说：“你在西昌也有房子吗？”伍是光认真回答：“我在西昌虽然没有房子，但是钱大哥你要走，我是一定要送的。”是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钱海军的称呼由“钱理事长”变成了“钱大哥”。钱海军来了两次布拖，知道在布拖与西昌之间往返一趟不容易，当即摆摆手，婉拒了他的好意：“感谢伍书记，送就不要送了，如果你这边能帮忙把生活困难残疾人的名单和资料提供给我的话，对我来说就是最大、最好的支持。”等到初筛名单出来，伍是光再与钱海军通话时，称呼又从“钱大哥”变成了“老钱”。钱海军说，“老钱”让他觉得特别亲切。

我还想问些什么，钱海军却不肯再说了。他说，有些事情只有亲眼看过、亲身感受过，才能得到更深刻、更真实的体会。如果我想了解更多，下次不妨跟着他们一起去。

我猛地点了点头。

虽然钱海军说的与我听的只是发生在大凉山的诸多故事里的几个片段，但窥一斑而知全豹，通过这三件事，我便知他们在布拖县实施的“千户万灯”照亮计划深得人心。同样也是因为这三件事，钱海军第四次去大凉山的时候，我便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