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突变
入夜已深。
月光勉强从浓云的缝隙中挤出几缕银辉，像是无力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芦苇荡。
微风的轻抚下，芦苇们瑟瑟作响，宛如一群低语的幽魂。
偶尔，有一两只夜鸟惊起，扑棱着翅膀划破夜空，发出几声惊悚的鸣叫。
而后又消失在黑暗之中，徒留不安的余音在芦苇荡中回响。
游艇之上，托比厄斯与吴求索正整理着稍后营救格雷福斯所需的装备。
托比厄斯眼神中满是错愕，望向身旁那身着红袍的英朗少年，心中兀自沉浸于方才的欣喜之中，尚未完全缓过神来。
他实在想不通，为何对方的态度，会在自己短短的几句话后，就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吴求索似是看透了托比厄斯的心思，淡然一笑，摆了摆手，示意托比厄斯莫要多想。
先将格雷福斯救出，其他之事稍后再议。
实际上，吴求索的考虑并不复杂。
现在虽然不是和倪家开战的最好时机，但眼睁睁地看着托比厄斯和格雷福斯二人送死，未免有些太过冷血。
这二人如果真就这么死了，倪家必然会进一步加强戒备。
到那时，再想动手，可就难上加难了。
再者，托比厄斯和格雷福斯都还算是不可多得的帮手。
有了他们相助，灭掉倪家的机会，总归能增添几分。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今日帮他们一把，兴许以后，还会有需要二人帮忙的地方。
船舷之下，被吊着的格雷福斯，虽然早已体力不支，但还是心中暗暗问候着倪家祖宗十八代。
二楼舱房中，哀悼完三弟过后，倪虎对倪剑鬼说起了近些日子发生的一些新奇事。
这其中，便包含儿子倪豹觉醒灵气之事，还有北海巨鲶腹鳍神秘失踪之事。
当得知倪豹用人体当沙包练拳、并且还练出了化劲儿的时候。
倪剑鬼双目微微眯起，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桌子，心中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倪豹年仅十二岁，才刚测出灵性没几天，就能掌握如此精妙的用劲技巧，这简直是颠覆常理。
况且倪豹不过是二阶灵性，资质平平。
按理说，像化劲儿这般的艰深武技，倪豹就算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够领会。
即便是拥有四阶灵性的倪剑鬼，也是经过十几年苦练。
到二十九岁时，才摸到了化劲儿的门槛。
心中生疑的倪剑鬼当下命人将格雷福斯带过来，让倪豹往格雷福斯身上击打，试图通过伤势判断倪豹拳力的深浅。
格雷福斯已被吊得半死，忽然又被抬进来，给一个长得像肉山一般的大胖少年当沙袋。
他直呼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孽！
心中更是发毛：他娘的托子，怎么还不来救我？
倪豹抡起胳膊，几拳挥出，正中格雷福斯肚子。
格雷福斯虽也疼得龇牙咧嘴，可他毕竟皮糙肉厚。
倪豹这几下，并未对他造成多大伤势。
更别说，用化劲儿打出内伤了。
见此情形，倪虎和倪豹再怎么愚笨，也都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父子二人同时摸了摸脑袋，脑海中皆浮现出一个苍白干瘦少年的模样。
“小痨病鬼，原来是他！”
顺着这条线索，倪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前些日子的那个下午，那小痨病鬼挨了倪豹十拳。
当时听他的嚎叫声，像是受了内伤，倪虎在二楼的舱房里都能听到。
可第二天一早，那小痨病鬼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照旧在甲板上做工。
就凭那他上楼梯都喘气的孱弱身子，怎么可能在被当沙包打后还安然无恙？
仿若被一股电流击中，倪虎猛地拍案而起，先前诸多疑惑不解之事，此刻恍然大悟。
如此说来，北海巨鲶腹鳍的莫名消失，说不定也和这个小痨病鬼有关。
甚至三弟蹊跷的死，这小子或许也知道些内情。
“小痨病鬼，这小子肯定有问题。他娘的！老子这就去把他扒皮抽筋！”
倪虎怒火中烧，一把抓起墙上挂着的砍刀，便要往外冲去。
“大哥，还是小心为妙。”
尚还保持冷静的倪剑鬼，轻轻拉了拉倪虎衣袖，示意他不要鲁莽用事，而是先详细询问了一番情况。
听完倪虎的描述，倪剑鬼脸色阴沉，沉声推测道：“依我看，此人定非寻常之辈。大哥，稳妥起见，我们带人一起去。”
倪虎觉得有理，于是倪家两兄弟拿好武器，召集了足足三十多个手下。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从渔船上鱼贯而出。
由于曾听说小痨病鬼和沈昆的关系较为密切，众人便先向沈家小院赶去。
这一幕，恰好被潜伏在渔船附近的吴求索和托比厄斯，看得一清二楚。
倪家众人忽然倾巢而出，本就让吴求索感到疑惑错愕。
又见他们径直向沈家小院的方向赶去，吴求索更是登时心头一寒！
遭了，身份应该已经被识破了！
倪家如此大的阵仗，定是要赶尽杀绝。
一想到倪虎等人闯入沈家小院后的后果，吴求索深吸一口凉气，脸色登时急转而下。
这是他自觉醒灵气以来，首次露出这般不安的神色。
托比厄斯侧目观察了一眼吴求索，亦是察觉到仿佛要有大事发生，低声问道：“怎么了？”
吴求索无暇解释，脑海中念头飞速转动，将所有可行之策在瞬间过了一遍，而后斩钉截铁地对托比厄斯说道。
“趁现在，你去渔船上把格雷福斯救下来，然后尽快来找我！快！”
托比厄斯有些茫然，喃喃问道：“那你去哪？”
吴求索并未作答。
说话间，吴求索脚步连续几个起落，身躯化作一条黑夜中的隐隐残线，飞速朝沈家小院的方向疾掠而去。
托比厄斯还想唤回吴求索问个明白，可眼见他身影已远，只能无奈地咬咬牙，就此作罢。
虽然并不清楚吴求索到底要去干什么，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先去救格雷福斯了。
在倪家众人下船之后，现在的渔船上，只剩下两名看管着格雷福斯的喽啰，以及倪家的一众家眷。
防守力量，比先前弱了不少。
托比厄斯也不用再偷偷摸摸，摩挲着口袋中的卡牌，径直从渔船正面奔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