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佛楼镇
谁知还没行动,就见那李老太婆瞪眼怒斥那些开她玩笑的人,骂道:“呸,关你们屁事,走走走,莫挨老娘!”
她挥开搀扶她的两个妇人,别以为她刚刚没看到这两个人乐得肩膀打抖!
李老婆子扶着腰哎哟两声,恨恨对牛老头道:“老娘不管,好好的走个路被你闯了,今天你必须送我去镇上!”
牛老头苦了一张脸,这上了镇上又得去医馆又得开药的,不要说几天的车钱,就是几个月的车钱也不一定够。
李老婆子见他这样,叉腰瞪眼道:“好你个烂勾子的老皮货,你是不是想赖皮?老娘告诉你,这十里八乡莫得老娘打听不到的地方儿!你今天敢跑,明后天老娘就找你家里去住到不走了!”
牛老头拍着大腿哭丧着脸,眼里隐隐出现泪花闪烁,哭道:“这……这可咋个办嘛……大妹子,你看你也莫得啥子事,要好多钱你说嘛,赔得起我就赔了,赔不起你杀了我也莫得用的嘛。”
周围人一见也顾不得热闹,这个时候去医馆,不是送钱给别个花嘛。
看这老太婆中气十足的样儿,讹钱也不是这么个讹法。
有个看到事件全程的年轻男子出来劝道:“嬢嬢,我刚才也看到了,牛叔叔也不是故意闯你,前头官家送信的大马跑得飞快,牛叔叔也差点儿摔阴沟里去,要不你看你伤到哪里了没,小擦伤喊他赔点钱就好了嘛。”
“就是就是,大家也都不容易,你看这前后堵到起也恼火,赔了钱早些散开吧。”
被堵路的人纷纷应喝起来,都劝李老婆子大方点儿。
“你们莫给老娘鬼扯火,啥子钱?老娘是差钱的人?”李老婆子听了就不干了,扯着嗓子吼起来“老娘今儿家里来客,紧倒急倒去买菜回家煮饭,结果到好,一屁股给老娘摔地上,路都走不动了,怎么,让他送我去个镇上买菜还不得行?你要是耽搁我屋头的客吃饭,你看到起嘛!”
李老婆子愤愤道:“我看起来是那种黑良心讹钱的人吗?要不是老娘急得冒火,看不把你们都绝一顿!”
众人一听,哎哟连天误会大了。
那年轻人当即对牛老头道:“牛叔叔,搞快斢(tiao,四川方言,调头的意思)个头,送嬢嬢去镇上买菜去,莫耽搁了。”
牛老头也是喜得笑成一朵菊花,连连道:“要得要得,大妹子,莫说送你去买菜,今天车都包给你,等会儿斢头给你送回来都要得,搞快上车,搞快上车。”
李老婆子哼哼两声:“总算你娃儿还有点儿良心!”
跟着爬上牛车坐好。
牛老头嘿嘿笑着让众人让让,只要不让他赔钱,白干活又有啥子要紧嘛。
肖老太婆松了口气,好在几句话的功夫就结束了,不然背着背篓爬坡上坎,也怪累人的。
看着牛车哒哒远去,留下的人也三五成群散去了,去分水岭客栈方向的陆续走了,去镇上的人聚集到一团,有十来个左右,东家西家聊着一起往镇上去。
肖然跟在肖老太婆旁边,走了有快大半个时辰的路,她竟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累,背上十斤左右的竹壳子也感觉不到重量,就是肚子有点饿,咕噜噜的叫了好几声了。
肖老太婆看了看她,叹一口气从把背篓中放的两个红薯拿一个给她:“你先吃一个垫巴垫巴,等嘿儿去镇上,我去你爹娘那里讨两口吃的。”
去自己女儿女婿家吃东西都得说讨口,可见这关系得多差。
肖然也不客气,接过她递过来的红薯,小口吃了起来,因为真的是太饿了。
边吃边听着肖老太婆说话,心里很是不以为意,从小肖然的记忆里看,那对夫妻可不是会给祖孙二人食物的人。
以往上门去不是说忙就是说没有,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好多时候周铁匠都是坐着打瞌睡,一看到祖孙二人来,就假把意思拿了一块冷透的铁叮叮当当砸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啊呸,像它nn的狗臭屁!
肖老太婆自己说着也想起女儿女婿的德行来,一时也哑了声音,眼泪珠子说掉就掉。
肖然……
“哭啥呢哭啥呢,有啥子好哭的嘛,吃不到就吃不到,也饿不死我就是了,我们搞快点儿卖完回去吃一样的噻。”肖然把最后一块全塞嘴里,含糊不清地拉着肖老太婆的胳膊说话,还想伸长胳膊去给她擦眼泪。
肖老太婆撇过头去,自己擦了擦,道:“算了,等卖了菜,我去给你买包子吃吧,我们也不差她家那口。”
肖然狠狠松了口气,嘴里的红薯嚼吧嚼吧就往下咽,结果红薯太多太粘,粘住嗓子眼就是下不去,她重重拍了拍胸口,赶忙取下竹筒灌了两口水,等红薯咽下去,她才放下心来,好家伙,差点儿没给她噎死!
“嗝~”
她噎得打嗝,感觉食物好像还在胃袋入口位置,立马又喝两口,终于完全顺下去了。
肖老太婆乐得哈哈的,肖然看她笑也很高兴,严格意义来说,肖老太婆将是她在这个时代近几年甚至是十几二十年里唯一的亲人,如果时时面对一张苦瓜一样的脸,那生活还有什么意思,于是她也跟着乐起来。
二人在前面一群人的说笑声中并不突兀,转过最后两道弯终于看到前面不远处房屋密集的镇子。
佛楼镇是建立在一个山脊上,在山脊各个主路关卡,设立牌子写上佛楼镇的招牌,整个镇子一共就四条街道,严格意义来讲,其实也只有三条。
三条道都宽约五六丈左右,道路宽阔,路的两边商铺鳞次栉比。
三条路靠近中心位置有一大块圆形空地,空地将三条路分成三个方向,一条是从分水岭客栈过来的官道,叫西大街。
一条往下去叫北大街,这条路可以通往别的县,具体是哪里,肖老太婆也没去过,还有一条东大街则是通往西佛县去的。
至于剩下那条街,从北大街延伸出去,再有十多步台阶的位置拐了弯和东大街平行一上一下,所以人们并不称它为南大街。
而且那条街位于东大街上方山坡上,在山顶和镇子的半山腰,镇学就建在山腰上,里面大学生小学生都有,街道两边则是卖笔墨纸砚书籍字画的铺子,以及茶馆说书这些文雅人呆的场所,人家称那条街为东学街。
整个佛楼镇并不大,房子都建立在街道两边,每栋木楼中间都有一个供人行走的石梯,下方山坡上也有菜地和粪坑,有些地方还有井水,前院是商铺,后院则是住房,楼上也会有雅座。
镇上最热闹的地方就是三条路交汇的圆形空地,被称为佛楼镇集市场,卖什么的都有,今日祖孙二人要去的就是这里。
没走两步,就走到镇碑处,说笑声喊话声慢慢传入耳朵里。
“吃包子了~热腾腾的包子了~”
“挂面挂面~哎哟,那个小伙子,吃啥子嘛,进来坐进来坐~”
“卖菜卖菜~快来看嘛,新鲜的嫩野菜,快来看快来看~”
肖老太婆看了这场景,叹了口气,道:“今天还是来晚了,看样子摊位莫得好的了。”
肖然没听这些,顾着左张右望,想看看这到底是哪个朝代。
她看了一圈,发现不管是匾额还是幌子,字体都和大盛朝相同。
从她穿越到大盛朝时就知道那是个已经有穿越前辈到过的国家,不管是文字还是度量衡都有很大程度改革过,和华国近代繁体字并无差别。
不过仅仅只是这些,她还不能确定这是否就是大盛国。
肖老太婆看她在东张西望,便拉住她的胳膊,扯到自己身边慢慢走,道:“好好看到路,莫遭拐子拉跑了。”
肖然嗯嗯点头,跟着她往集市上走。
去转了一圈,果然人满为患,到处地摊子摆得密密麻麻,肖老太婆叹口气,又往边上去,在集市朝西面,也就是西大街下方山坡上,有一条窄一些的小路,小路两边也都是房子,左侧房子正门就是西大街,后门就是一些卖粮食的铺子,右侧则是一些买布匹针线或者是成衣之类的铺子,这边虽说也比较热闹,但热闹的人群却不是买菜的那群人。
果然,在走到集市最外围,就看到稀稀拉拉几个地摊摆着,摆得都是一些竹编背篓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占地方,镇衙专门给他们划到这一片,不让去集市中心。
肖老太婆在靠近一家竹编的摊位停下,放下自己背上的背篓,又接过肖然的背篓一起放在地上,就拉着肖然蹲下身守在地摊后面。
十多把青菜放在背篓里,早上肖老太婆特意撒了水,现在水嫩嫩的,看着就很新鲜。
隔壁卖竹编的汉子看过来,他一早就瞅见这一老一小背的背篓破旧,有心想推销自家的背篓,又见二人衣服也破烂不堪,不像是会买竹编的人,叹了叹气,又盯着过路人群。
肖然脑袋左转右转,这边过路的衣服都很不错,起码一个补丁没打,来去脚步也不匆忙,有的还能站在铺子门口和人聊上两句。
祖孙二人对面就是一家成衣铺子,背后则是一家粮铺的侧门,一般铺子正门是不会让人摆地摊的,耽误生意了咋办?
就这么默默坐了有两三刻钟,还没人来买,肖老太婆有些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先去把竹壳子卖了,你在这里守摊,莫乱跑,有人喊你你莫应晓得不?”
肖然抬头:“那别个买菜呢?”
肖老太婆背起背篓头也不回道:“除了买菜的,其他哪个喊你都莫应。”
“哦。”
肖然幽幽应了声,看着肖老太婆的背影心底叹息。
转头又看着摊子前来去的人群,也不知这要卖多久,这么久了也没一个人上摊子看看。
她左右看看,就把手放嘴边高声喊:“卖野菜啦,卖野菜啦,地里刚挖洗得干干净净的野菜啦。”
她这一声嚷,不止把过路的人群吸引住了,还把周围摆摊的人也引得看过来了。
肖然一点不慌,大大方方蹲在背篓后面,一见人看过来就抱出一把野菜,放在众人视线下。
果不其然,还真有几个妇人走了过来。
“哟,小女娃子,你个人出来卖菜啊。”
其中一个穿蓝底白碎花褂子约莫三十来岁的妇人走过来说着话,弯下腰自己拿出一把野菜,看了眼是荠菜,又见老叶全部被择掉,只有嫩嫩的青叶捆成一小把,不由笑着点点头。
肖然见她看得满意,露出一口大白牙,尽量用甜甜的语气道:“嬢嬢,这菜好得很,我清早去挖回来洗的,三文钱一把,五文钱两把,你要不要带两把嘛。”
她是脸也不红,直接撒谎胡吹。
“哟,你这价不便宜哦,这一把有没得一斤哦,别个一斤也只卖两文钱嘛。”妇人放在手里掂了掂。
这下肖然也是一点不心虚,高声道:“嬢嬢,别个卖两文钱的是老叶子嘛,你看我这,嫩得很,而且别个也不洗,我这洗干净还竖(沥)了水,一点不压秤的,一把就是一斤多一些,我在屋里头称好了的,绝对不得少一钱,还有得多的,你放心嘛。”
花褂子妇人狐疑地掂了掂,“你说归说,有莫得秤称一下嘛,看着是不错的。”
肖然一拍脑门,懊恼道:“哎哟,嬢嬢,我人不大,秤砣太重了,我今天没背啊。”
她眼珠一转,毫不犹豫道:“不过你放心,我大姑爷就是这镇上打铁那家的,你要买回去少秤,直接去我大姑爷家找他,他肯定赖不脱!”
花褂子妇人抬头审视肖然两眼,道:“周铁匠是你姑爷?我囊哎没见过你哎?”
肖然一听就知她认识周铁匠,当然更高兴了,乐呵呵笑着:“总归是嫁出去的闺女,我和婆婆也不能总是上大姑爷家打秋风对不对,我姑是肖秀,我叫肖然,你看嘛,我们一个姓。”
花褂子妇人一听她说肖秀的名字,立刻也就信了,挑了两把野菜放手边篮子里,又拿一把出来道:“女娃子,你看,我们都是熟人,你要不三把算我七文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