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京:奥丁的祭品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2章 死亡仪式

“祭祀继续。”

头顶传来到伯爵的粗重声音。

尚未来得及打量,李胡安被强压着跪在了祭坛前。

他抬头向上望。

先看到了伯爵手中的那柄刀。

刀很快,血液挂不住刀身,不断滑落。

再往上便看到刽子手伯爵。

比李胡安预想的要普通,与尊贵二字毫不沾边。

他的脸与大多蛮子没什么区别,像是位年迈的狂战士。

胡子齐整,似乎刻意修过了。

灰白胡子中,偏偏有几根被风干血液包裹的胡茬,构成一点扎眼的猩红。

眼影倒是很深,显得凶神恶煞,不过,他此时的目光很平和。

伯爵郑重地双手举刀,横于眼前,认真端详。

看过刀,他合了眼,开始念诵如尼文咒语。

李胡安不懂咒语,但会数数。

蛮子现行的语言是斯挪语,只有16个字母,而如尼文则是24个。

这种古语一般也只用在庄重场合,例如眼前的祭祀。

人群安静下来,李胡安的耳边只剩伯爵低声呢喃。

呢喃声持续许久,忽地停了。

短暂平静过后,李胡安的头上猛地传来大力。

他的头被磕在青石板上,半边脸糊在血泊中。

脸侧传来冷硬粘稠之感,头被死死按着,双手也被束缚。

李胡安挣脱不开,发出沉闷低吼。

啪嗒!

一滴血滴落,落在李胡安的脸上。

骤然传来的冰凉唤醒了他的理智。

李胡安的眼睛看不到,但视线却循着面部皮肤上绒毛的感觉,追踪着那滴血滚动的痕迹,直到鼻翼。

耸动鼻头,他终于见到了那团小小的红色虚影。

微风拂面,不只是冰凉,更有血液的独特味道。

这是横于李胡安头顶的那柄宰杀了九羊九狗九鸡八人的锋利刀刃在滴血。

够新鲜!

是没体验过的死法!

李胡安兴奋地挑动额角,费力地斜眼往上瞄。

伯爵的左眼皮扯开条细缝,斜向下瞥,像是在看一只鸡。

伯爵又开口了。

他的语调狂热而急躁,但又冷漠而克制,似乎在吟唱一支富有韵律的歌谣。

维京人群开始小声吟诵,悄声附和。

李胡安将半边脸从那滩混杂的血污中抬起,认真地听。

旋律悠扬而平静,诡秘却又温和。

他入了迷,渐渐把握住了节奏和几句词,于是跟着节奏轻哼,上身也依照拍子一顿一顿。

伯爵的声音增大,清晰入耳。

李胡安状态也来了,他完全掌握了歌谣的节奏,声音也不由加大。

每一句有两个重拍,他卡得很准,唱词或许不对,但力量绝对到位。

李胡安唱得心潮澎湃!

忽地,寂静再次笼罩。

李胡安翻眼向上,正对上伯爵的低垂的眼。

那眼神古怪难言,有些恼怒,有些惊讶,甚至带了几分遗憾。

两人对视良久。

伯爵下巴一扬,鼻孔出气哼了一声,侧脸叽里呱啦一通讲。

李胡安被塞住了嘴。

他受了顶级祭品的好待遇,嘴里的居然是块干净的布。

于是李胡安乖乖闭了嘴。

祭祀继续。

伯爵的语调一转激昂,带上几分悲壮。

人群依旧克制,不敢压过伯爵的声音,但他们压抑的力量化为低吼、跺脚,以及临近几人粗重的喘息。

李胡安血液沸腾,呼吸急促。

心脏撞击肋骨,随着韵律砰砰乱跳。

伯爵的喉咙不足以支撑他的语调再度上扬,于是他扯着嗓子开始嚎叫。

人群放声应和,合唱在耳边轰鸣。

铿锵的声音汇聚,将歌谣推向顶峰。

李胡安耳边的声音,胸口的悦动,鼻端的湿热,脸侧的粘稠,一切的一切,全部消失!

他的大脑陷入完全空白,呼吸彻底停滞!

歌谣抵达了高潮!

伯爵的最后一句唱词尚未出口,人群爆发出齐声怒吼:

“Odin!”

随后,伯爵也成了最平凡的维京战士,扯着嗓子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Odin!”

这是李胡安唯一听懂的一句。

他彻底呆住,被按倒在青石板上,如待宰的鸡一般被捋直脖子。

利刃一抹,脖颈涌出一汪血泉。

血液将石板的沟壑再次填满,沿着石板边缘稀稀拉拉地滴落。

可怜的李胡安,双目的神采逐渐消失,半边脸上依旧印着石板的血色纹路。

没人可怜他,维京人忙着欢呼。

伯爵将血液拢入石盆,伸出三根手指搅匀,随后伸手在脸颊划出三道跨越双眼的血痕。

血液挂在睫毛尖,随着睁眼,上下两竖猩红彼此呼应,中间的眼眸似乎正淌出鲜血。

这场野蛮而血腥的洗礼没人错过。

直到每一位维京战士的脸上都涂覆血痕,石盆内的鲜血依旧留有不少。

而倒在祭坛一旁的血液提供者,可怜的李胡安,被随手丢进尸堆,再无人问津。

他的双眼犹自睁着,直视头顶天空。

半空,一个灵魂飘荡着,如灯神一般连接容器尸体。

正是结束附身的李胡安。

死亡那一刻,他的灵魂果然抽离,再次切换为旁观者视角。

看着尸体被扔入栅栏,与其余几具尸体同列。

李胡安心中膈应却也只能自我安慰:“那不是我李胡安,那是休伊特,一个死在祭祀中的倒霉蛋。”

叹息一声,他的思绪飘回穿越的那晚。

穿越过程平平无奇,被骂、加班、熬夜。

呼吸急促、胸口沉闷。

逼仄出租屋内,装满报表与数据的脑袋出离沉重,不受控制地磕向桌板。

咚!

没有痛觉。

迷糊间,耳边竟传来海鸥鸣叫与浪潮声。

再抬头,面前是广阔的大海。

那一刻,李胡安淋着潮湿的海风,用湿咸的手背搓眼。

瞪大了熬夜后通红干涩的双眼,维持着狗啃泥的姿势趴在沙滩上,呆呆地望着。

那一片蔚蓝格外醉人。

过了许久,李胡安如梦初醒,爬起身子。

眼旁湿漉漉的,他下意识摘眼镜,却摸了空,愣了一下,随后才用左右大臂蹭干脸庞。

四下张望。

温软细沙,轻盈暖阳,怪树怪鸟,掀翻颅骨后惊慌逃窜的寄居蟹。

艾林大陆的风景相当不错,新奇冲淡了许多忧愁。

李胡安沿着沙滩漫步,笑着骂出一句句脏话,却又不时叹息。

时来运转?

他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滋味。

忽地,远处的海平面出现一个黑点。

黑点离的近了,原来是艘龙头长船,长船两侧探出一支支船桨,船身排满五彩斑斓的圆盾。

无知者的确无畏。

纷乱思绪剥夺了分析思考的能力,李胡安正处于厌世颓废的消极状态。

正因此,他硬生生等到了那伙人靠岸。

直到看见磨得发亮的利斧才恍然醒悟,撒腿就跑。

不出意料,他被捕了。

也许是语言不通带来的隔阂与怀疑,也许是他的慌张行为刺激到了对方,也许本就没有原因。

总之,一柄利斧贯穿他的胸膛。

胸口被踹了一脚,斧刃被扯出。

倒地后,尚且来不及感受疼痛,那柄斧子再次劈向他的脖颈,动作自然地像是在砍柴。

李胡安倒在沙滩之上,目送维京人远去。

白沙像画布,鲜红血液如染料,在潮水的画笔之下,慢慢勾勒出一副绝美的风景。

也许是一种解脱呢...

前世鱼腩般的生活,他毫不眷恋;后世的远大前程尚未启步,只是可惜。

唯一遗憾的,是只在濒死时分赚得几分闲暇。

死亡太短暂,慢些就更好了。

“......”

活着真好...

跑马灯结束,李胡安眼直了。

得命运垂青、穿梭异世的李胡安,静悄悄地死了。

直到灵魂缓缓飘起,连在那具浪潮中的尸体上,他眼中骤然闪烁精光。

死了,但没死透!

李胡安心中迸发无限希望,耐心等待着后续变化。

直到——

直到远处的苦修院冒出浓厚黑烟;直到那伙维京蛮子满载而归;直到他的尸体被苦修士收入坟墓。

终于,连尸体都彻底腐烂了。

李胡安活了!

灵魂兜兜转转,奔向下一个目标。

他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活出个精彩人生。

然而,第二次附身的对象是一位害了热病的老人。

李胡安甚至没得到起身的机会,浑身无力,直到病死入土。

等待依旧漫长,好在有了目标和希望。

许久过后,他再次附身。

这一任附身对象身强体壮、年富力强,但是个死囚,正被拉往处刑场。

咔嚓一声,脑袋滚落。

李胡安彻底悟了。

漫长等待过后,他的灵魂会恢复,随后附身濒死的人。

不是即将被处刑的死囚,就是已经身负重伤、药石无医的病患,以及最常见的即将牺牲的战士。

如此说来,只是承受死亡的痛苦罢了。

他将其称为死亡循环。

正是这该死的循环,如同脚上的镣铐,将李胡安牢牢困死。

五十次!

整整五十次了!

如今马上要开启第五十一次...

李胡安无奈感叹:“啥时候是个头啊!”

初期还好,他只当是前世的剧本杀,不过更加真实而已。

在一段段生命旅途的终点了解这片世界,感受中古世纪的文明水平。

这过程还是带来了不少新奇体验。

不过,李胡安很快就腻了。

外面是广袤的世界、千奇百怪的种族、无数巫术与魔法的传说,而他却始终被困在将死的躯体之中。

李胡安厌倦了,拼尽全力改变。

可他除了附身一无所有。

每次附身的也只是普通人,就连活下去都是奢望。

至于这片世界中的传说般的力量,他连一次都没能获得过。

最接近的那次,是附身一位久负盛名的巫师。

那是一段不太健康的经历。

巫师有几把刷子,李胡安至今仍不清楚。

他没来得及见识巫师的力量,便见着了巫师的虚弱体格。

巫师很大胆,国王的夫人也不错。

干柴遇烈火,噼啪作响,迸射火星。

李胡安猜到了二人相处的机会难得,也看出了二人的情义。

本着成人之美的想法,他决定为这对鸳鸯留一些私人空间,于是便如气球一样飘在巫师头顶,嘴里念叨:

“非礼勿视,非礼勿闻...”

李胡安也不求巫师节制,可能不能不要那么不中用?

哪怕支撑到能露两手巫术绝活呢!

也怪李胡安自己掉以轻心,他搜索四周没发现危险征兆,于是想当然地认为巫师与众不同,能活得更久。

谁知巫师的死亡近在咫尺,与众不同的也只有死因。

等他发现,为时已晚。

待到李胡安忍着羞臊与强烈不适附身完成之时,巫师当场一命呜呼。

没来及实验的李胡安再次转换观战视角。

他眼睁睁看着国王夫人露出失望神情,看着夫人挤出笑容,歪头准备夸奖,而后忽地花容失色。

最后,李胡安目送她跳马奔逃。

只留几匹喘着粗气的瘦马与无奈的李胡安对视。

他只能安慰自己,还好附身失败了,不然恐怕会染上多重心理阴影。

总之,附身鲜有成果。

没办法,将死之人面对的都是世界的至美与至暗,而他想探索的是禁忌。

不过,李胡安始终抱着希望。

他不断接近世界的诡秘,并尝试借此逃离死亡循环。

总有一天,他会彻底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