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善堂
冯奇愣了愣，倒是没想到王全会一开口说这么些话。
什么意思？
单纯的迷信？还是另有原因？
冯奇心里本是嗤之以鼻的，可念头一转，想起了自己从以前的世界穿越过来并且借尸还魂的到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人身体当中，这么离谱的事情都出现了，再想想王全说的闹鬼的事......
冯奇顿时觉得浑身上下有些微微发凉。
闹鬼，这在别的地方或许是“迷信”，可到了这地儿就真不好说了！
下意识的就跟得王全紧了两步。
偏头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发紧的冯奇，王全哈哈笑道：“你小子这也变得太快了吧？刚才不还嚷嚷着不信吗？怎么的，现在晓得怕了？”
“嘿嘿，王叔，我这不是年少无知嘛，您给说说，我还没找媳妇呢，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手里。”
“啧，你小子确实脑子活泛！你爹要是跟你一样也不至于一根筋的要去城外缉凶，也不会死了。算了，给你说说也好，这些事儿你以后肯定也碰得上，先有个心理准备也免得到时候吓破了胆。”
顿了顿，王全接着道：“有个说法，不是我说的啊，是一些方士说的。说这世上活物死了会去一个叫阴曹的地方，然后分善恶进轮回。但也有例外，比如死前怨念极大，死后就会成怨灵对抗阴曹召唤，就成了鬼。
鬼这玩意儿寻常人看不见摸不着，会吞阴气食恐惧以壮自身，特别是一些厉鬼甚至能致人幻觉，滋生阴气。常人久居鬼物出没之地多不长命，要么多病要么多厄。
但咱们可是干的提刀子杀贼的行当，自有一番胆气和浩然之气在身，鬼物也不敢轻易惹咱们。每每看到诡异蹊跷的时候自己心里要有数，壮胆呼喝，摆明道理。若是对方实在不退，那咱们也别一根筋继续犟，该撤就撤......”
一路上王全就像是讲故事，给冯奇讲起了捕房里面对于遇到鬼的时候一般都有些什么处置经验。说得有板有眼的完全不像是现编的。更是听得冯奇心里发毛。
对于鬼这种玩意儿冯奇有种天生的恐惧。来自未知的恐惧。
“到了。”
等到了地方，冯奇一抬头就看到一扇很是陈旧的灰黑色大门。门楣上挂着的牌匾都有些虫蛀得破烂了，依稀能认得出“善地”二字。
门两边还挂着对联。
上联是：早来晚来早晚要来。
下联是：先到后到先后全到。
这他妈的什么对联！？整得这么阴森森的做什么？冯奇心里一阵暗骂。
王全当先一步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大门咔吱咔吱的打开一个口子，一个中年人笑眯眯的从门口露出来半个身子。
“哟！是王捕快来了？”
“李栓，你当班？”王全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来一份文书递了过去。
那李栓接过文书仔细查看，然后递了回去，才笑着回道：“本来是老温的班，结果他家里婆娘病了，我替他。”
说着大门才开了半扇，然后王全才领着冯奇走进去。
“这位小哥面生啊？”
王全介绍道：“新来的后生，冯山的儿子。”
“哟！冯爷家的？！难怪这般英武！鄙人李栓，忝为善堂的普通管事，今日当差算是见过冯家小哥了！”说着就朝冯奇拱手一礼。
冯奇连忙回礼。心道这善堂里的人倒是正常。他之前还以为这里面的人也是阴恻恻的呢，如今看来还是想多了。
善堂其实算起来也是县衙的布置，一应钱粮除了城中的豪绅多有捐献之外，至少一半都是县衙出的。人手也是县衙安排的。谈不上多厚的油水，但肯定比寻常街边小买卖要赚得多些。
聊了几句。王全打趣说李栓他们是善堂世家，一家三代都是吃这碗饭的，换个人来还真干不了。
“嘿嘿，冯小哥别听王捕快瞎说，我们这一行赚的都是辛苦钱，成天提心吊胆的不说，规矩还多得不行。里里外外没一个地方能省心的。”
这话听着是谦虚，但仔细琢磨就是得意洋洋。仿佛这看善堂的差事真有什么门槛是不为外人道也。
进了院子之后冯奇就隐约闻到一股很淡的异味。随着往深处走气味越来越浓，地面也开始出现一些白色的粉末抛洒的痕迹。
李栓见冯奇好奇的四下打量，笑着解释说：“是熟石灰，这里不干净，撒些熟石灰能防瘟，老法子了，跟战场上用的是一个理。
前面就是无名堂了，里面的味儿可不好受，冯小哥心里可要有个数。”
“嗯，王叔给我说过了。”冯奇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姜片。
“那就好。”
所谓的“无名堂”就是一座大堂屋，外面看起来应该有方圆十丈那么大，四周没有窗户，捂得严严实实的，大门上挂着灯笼还有一把铜锁。
李栓打开门，然后给了王全一个牌子，就不跟着进去了，而是等在外面。
王全招呼着冯奇，挤了些姜汁在衣袖上，然后捂着鼻子就推门走了进去。
“咳咳咳......”
这门一打开，里面那股味儿一冲就出来了，熏得冯奇差点栽一个跟头，呼吸一下就跟呛了一口酒一样难受，直冲脑门，胃里更是一阵翻腾。
太臭了！正儿八经的尸臭！
还在学着王全挤了姜汁捂着口鼻，同时事先也有心理准备，不然冯奇还真可能一下就被熏得吐出来。
王全一边熟门熟路的在门边拿起一只灯笼点上，提着在前面领路，一边笑着打趣道：“冯奇，这味儿怎么样？别怕，干咱们这一行，这尸臭怎么都要习惯的。你以后多来这边走走就好了。”
堂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唯有王全手里的灯笼照亮。
冯奇一边忍着气味儿的恶心一边皱着眉打量四周，灯光所至全是一张张薄皮棺材，被整齐的放在两条长凳上架着。那阵阵臭气就是从这些棺材里面冒出来的。
“王叔，这里这么臭了，怎么还不拿去埋了？”
“这就臭得受不了了？这还是入秋了，盛夏时节这里那滋味才叫厉害！”
顿了顿，王全接着说：“人死了也不能光想着埋了，得弄清楚身份，弄明白死因，要一样一样记下来之后才能埋掉。
你说就咱们捕房里的这点人手，三五天能弄完就算快的了。而这里但凡有一两具臭了那就是现在这模样，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