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阴间
武松并指成刀，压住脚步，稳稳当当的靠近。
时间缓缓流逝，它拼命抓住外溢的生机，却无济于事，身形变得愈发黯淡，似乎命星的星芒对它们有着天然的克制。
武松紧紧盯住不断挣扎的鬼怪。
“和我联手，你不知道下界将会面临什么，况且这不是我的本体，你杀我也无用......”
“与我联手，赐尔长生。”
它蜷缩在沾满不详的泥地，道出极具蛊惑人心的话。
对于它来说，今日是自己长生久视以来，最为憋屈的一天，几百年了，它早就忘记恐惧的滋味，没想到现在竟要面临生死的抉择。
灾厄，长生......
这是每个凡人都不可避免要面临的问题。
武松脚步一顿，想起这些天遭遇的怪事，双拳不由得握得更紧。
见他心下有疑，妖邪暗暗一喜，毕竟只是个凡人，三言两语就被诓住了。
蓝青色的“星芒”被浓稠的幽绿液体渐渐挤出体外，它的身形渐渐稳定，藏在身下的鬼火随时准备刺向武松，只要解决了这人，它就能凭借这具分身，撬动整个计划的进度......呃？
思维就此终止，它向下望去，一道更加锐利的寒芒，在不觉间已经划过它的左肩至后腰。
身躯被分成了两块。
鬼怪暗喜的神色还藏在眼底，但很快就被惊恐替代，它的上半身沿着光滑的切口摔到泥土中，漆黑如墨的液体与泥土相融，分不清到底是哪种物质更加暗沉。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嘶哑诅咒的咆哮声不断响起。
武松脚步轻盈地走到它面前，它瞪着眼睛无声地张着嘴，眼角似乎都在微微抽搐。
武松盯了会这张扭曲的面容，忽然想起大哥的凄惨，想起陈行几人的遭遇，猛地抬起腿，一脚重重地跺了上去。
没有言语，没有技巧，淡淡的一层星芒附着在脚底，他沉默地、爆发地、一脚一脚地跺在这张脸上，脑子里是兄长在伙房搓揉面团的场景，一下又一下，直到它再也发不出诅咒的声音，武松才停下，低着头望它。
沉默小许。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脚底迸发出炽烈的星辉，重重地落下。
最后的画面中，武松看见了张须发皆白的人脸，神色间带着愤怒和不理解，随即彻底烟消云散，化作一团鬼火，静静地漂浮在半空。
“魑魅魍魉，合该去死。”
稍稍调整了气息，武松回头望向呆住的陈六：“这是哪里？”
“不知道......我把大哥遗体运回家里，然后就迷迷糊糊，不知怎地做了个噩梦，看见大哥拉我走进一处仙境，喝了几碗酒，等再回过神就到了这里......”
心有余悸的陈六声音发颤，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微微道来，临末了又道：“我怕是活不了了，武兄！求求你帮我大哥报仇，一定要帮他报仇，下辈子陈六当牛做马也报答你的大恩。”
又是噩梦......
武松摩挲着指尖，默默整理思绪。
先是陈行，然后是自己大哥，随后是陈六，而自己也三番两次在梦中闯进那无名阁楼，最后还承了神女恩惠，拥有了这颗命星，似乎梦境可以映照进现实当中。
或者说，是有人操控着梦境。
他几乎能肯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在幕后注视着他们。
但背后这些人，又是种怎样的存在？
神仙？
妖魔？
鬼怪？
武松思量小会无果，自己知晓的信息实在太少。
唯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转而看着陈六，打量对方伤情，视线中的陈六被鬼怪伤的极重，伤痕已经遍布全身，黑紫色的粘稠淤血堵在绽开的皮肉处。
此刻已奄奄一息。
武松心中默叹，点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请求。
自己并非医者，也不懂治疗这鬼怪之伤的办法，等等......他是被鬼怪所伤，那自己刚刚掌握的能力，岂不正好适合？
事不宜迟，武松立刻唤醒丹田中的命星，挤压出一丝星辉，聚集到指尖。
“撑住了，会很痛。”
他将这缕星辉渡入陈六的泥丸宫内，甫一进去，清光立刻如决堤的洪水，横冲直撞地驱逐陈六体内的煞气，黑滚滚的煞气来不及逃逸便被一扫而空。
陈六额头滚落豆大的汗珠，还没来得及叫唤，察觉到身体发生的变化，让他惊愕到忘记疼痛。
“咦？好了？”
看见千疮百孔的伤痕转眼间愈合大半，陈六心头又惊又喜。
武松面露疲态，低声言道：“你这泼皮记住，自己的仇要自己报，休要假于人手。”
“我…”
陈六似乎要开口说什么，却突然身形一晃，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扯住衣领，不由自主地往后飞去，武松还没反应，对方已瞬间被吸进棺材中，不见了踪影。
他急忙扒住棺材边缘张望。
与来时不同，底板是面水镜，正对着陈六家中的堂屋房梁，看来这副棺椁，既是此界入口也是出口。
倚坐在棺旁，武松思索着目前的情况。
为什么陈六被赶出此界，而自己却留了下来？
难道是有时间限制？
“不要胡思乱想，要找到关键节点捋顺它。”
武松挑了挑眉，按捺住躁动的情绪，提醒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冲动，毕竟事关神魔的冲突，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看着周遭尚未完全消散的煞气，他忽然发觉了异常。
血呢？
无论是陈六还是刚才的鬼怪，受伤都很严重，可此刻一滴血也没能流下。
“是了，所以他们都没肉体，据陈六所言，那只鬼曾在追逐他时喊道‘老夫多年不曾开荤’，看来是快要饿疯的野鬼，而鬼乃是阴煞，喜好吸食阳气，陈六那厮除了阳气，恐怕也没别的东西了。”
抓住了关键问题，武松脸上的阴云被拨开。
如今他所面临的古怪，就像一张绳头絮乱的大网，唯有抽丝剥茧才能慢慢将之捋顺。
“可为什么他会变成灵体？”又一个问题突兀地浮现在脑海中。
这世上，会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凡人灵肉分离？武松继续咀嚼着陈六交代给自己的信息。
“喝了几碗酒......难不成那几杯酒正是陈六染上阴气的原因？”
“极有可能，极有可能！”
“正是那只野鬼假扮陈行，骗陈六来到的此地。”
思及此处，武松猜测到自己无法碰触到棺材中陈六的原因。
恰逢那时，陈六饮下了沾满阴气的酒水，肉体渐渐被转移到了这里，之所以能在人间留有残影，那是因为他的肉体还有一部分留在清河县的家中呢。
所以即使陈六伤势严重，也只是遍布淤血，并未有鲜血滴落。
因为在这方世界，他根本就没有多少血，不然早就死透了......
“所以当我把星辉送进陈六体内，把饮入体内的阴气逼出来的时候，阳气旺盛的陈六立刻就被这方世界排斥走了？”
“阳气盛而不容于阴......这里总不能不是阳间吧？”
武松突然惊骇地站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