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信
女人牵着小孩，一直走到保利身前。她恐惧又悲伤地望着保利，道：“保利，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里。过去的日子里，我已经存了不少钱，我们可以到别的岛上，开一家小商铺，一起把孩子养大！”
看着妻子和儿子的脸，保利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一把将两人紧紧护在怀里。
这一刻，巨大的压力彻底摧毁了一众人的心理防线。他们看向维斯，这才恍惚意识到，那个站在楼梯上方的男人身后紧接着的阴影是他们所无法窥伺的。那是足以悄无声息地吞噬他们的黑暗！
“回家吧，”
维斯抖了抖烟灰，露出燃烧着红色火芯，“有多少人想听都没机会听到这三个字。”
说完。
维斯转身不再看下方的几人，一步、一步走回二楼的办公室。
马泰一直站在楼上，注视着这一切发生。在过去，马泰就对维斯的名声有所耳闻。有人在背地里称呼他为‘掠魂者’，也有人叫他‘黑死神’。但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只会用寂静号的船长指代那个男人的身份，就像他的存在是一种禁忌。
下方的人群动了。最后一人毅然转身离开了大堂。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直至此地变得空空荡荡。
马泰感觉自己对维斯又有了新的认识。他站在栏杆旁沉默许久，也反身回了房间。
维斯陷在沙发里抽着那支还未燃完的烟草。萨宁·赛特和到了最后一天赶作业一样，一边猛地翻账本，一边奋笔疾书。
马泰看向维斯，问：“一下子赶走了这么多人，我们要怎么继续经营呢，维斯阁下！”
维斯弹了弹烟灰，道：“先去找几个妓女来凑数。不过是接待和简单计算的工作，是个人就行了。”
马泰嘴角动了动，额头浮起一根黑线。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说，这样影响不好吧，马泰。”
维斯侧头看着老管家，“这里是提兰，是海盗之城，没有你的那些条条款款，道貌岸然的规矩。”
马泰表情依旧很精彩，但还是顺从地回答：“我明白了。如您所愿，维斯阁下！”
中午。维斯在商会里吃了牛肋汤搭配芜菁沙拉。别说，莫顿商会的厨子手艺不错，比寂静号的富勒那家伙好太多了。维斯把午餐端给工作中的萨宁·赛特，后者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一副要把维斯吃了的表情。等到完成手上工作，萨宁才终于长叹了一口气，感叹了一句‘终于完成了’。苦命的孩子随后看向身旁堆得比脑袋还高的账本，脸色又逐渐变得阴沉。
完成了，但第一本。
萨宁选择化悲愤为食欲，大口大口就着牛肋汤吞掉面包。嗯，真香。维斯看着萨宁狼吞虎咽的样子，心想不仅是体力工作增加食欲，脑力活动消耗也挺大的。
这期间，玛丽派人来，说有急事要见维斯。维斯也猜不透对方的急事儿是什么，只得坐上马车前往莫顿小楼。
莫顿商会年轻的女继承人在书房等待维斯。
维斯走进房间，看了眼坐在书桌后的玛丽，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
玛丽随后递给维斯两封信。维斯诧异地看了玛丽一眼，拿起信封打开。
“这是我从父亲的遗物里找到的，”玛丽解释，“他把这些东西藏在金币的箱子里，用金子压着。如果不是想着数一下钱，我都找不到这些东西。”
维斯听着，面无表情地拨开信封口，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
信是艾德里安写给莫顿的。语气和叙事手法，都是艾德里安管用的那套稳重干净利落的方式。读来的时候，你会产生一种感觉，艾德里安对自己每一个字都非常自信。这是种很奇怪的事情。因为从文学手法上分析，艾德里安使用的句子实在普通。
信的内容大概是指责莫顿没有能够完成好某件不可明说的事情。虽然全文没有一句威胁和恐吓，但那压迫的气势已经快透出纸面，仿佛有一把刀抵住阅读者的胸口。
“你觉得，我父亲的死，和艾德里安有关系吗？”玛丽坐的笔直，开口问道。
维斯看了玛丽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视线重新落回信纸。
维斯当然不会告诉玛丽，这封信是他伪造，藏到箱子里的。不得不说，玛丽非常聪明，如果换个没脑子的，恐怕还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发现这封信。但玛丽缺少经验，她甚至没意识到，这封信作为私人信件虽然落款是艾德里安，使用的印章是黑金商会而非艾德里安的个人印章。
“我很难说两者是否有联系，但这的确是一个方向。”维斯回答得模棱两可。他不希望自己诱导玛丽的痕迹表现得那么明显。
说话间，维斯打开手上的第二封信。
这封信同样来自艾德里安，内容大概是黑金商会援助莫顿商会一笔无息的十万金币的资金。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封信可不是维斯的手笔，它应该真是艾德里安发来的。虽然这封信的结尾也用了黑金商会，而非艾德里安的印章……维斯困扰地挠了挠下巴。相比于这封信的来源，其透露的内容更令维斯不安。
这封信表明，当初莫顿告诉维斯，他是为了恩法港的事情与维斯为敌。那似乎只是一方面的原因。
另一方面，莫顿商会的资金状态似乎不太健康。十万金币，对于普通人来说，八百辈子都赚不到。但对莫顿商会这样的组织，真不一定够干嘛。这对维斯来说，是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老莫顿需要这样的援助，这意味着维斯可能接手的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组织。
“我打算彻查一下，父亲的护卫中有哪些人，与艾德里安有联系。”玛丽与维斯的思路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相比于商会，这位美人儿似乎更关心父亲死的真相。
事实上，这是维斯希望看到的局面。老莫顿的护卫中，肯定有艾德里安的卧底。这一点不证自明。如果玛丽需要，维斯甚至不介意给她指出那人具体是谁。对维斯来说，玛丽的注意力越多在这件事上，也就越少关注商会。
但他此刻放下手中信纸，看向玛丽却开口道：“这是一个值得一查的方向，玛丽。此外，我还有一件事情，等账目核查完后，你可以来商会一趟吗？也许你也想了解商会有关的情况。”
玛丽·莫顿怔了怔。她觉得，相比于她，维斯对商会的关心似乎多了太多。这让玛丽心里有些许不舒服。但她很快说服了自己，点头道：“当然。我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