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能否揸庄
闹钟的声音将李逸吵醒,他翻了个身,从保安室的担架床上坐了起来。
现在是特殊情况,李逸已经在新红霞夜总会内连续呆了两天。
冇法子,毕竟现在,没人接班。
李逸随手按掉闹钟的同时也看了看时间,刚好下午五点整。他扭开灯,从枕头下掏出盒红万,点燃一只后深深吸了一口。
让辛辣的烟雾在肺里打了个转,这才算真正清醒过来。
一只烟好快抽完,李逸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挂在墙上的西装外套穿上,这才走出了保安室。
“逸哥!”
“逸哥下午好。”
“那么早起身啊,阿逸哥。”
李逸走出保安室的时候,走廊上已经陆陆续续来人了。那些服务员都已经把卫生打扫得七七八八。
跟前几日不同的是,现在夜总会里每一个员工,一见到李逸,都会热情地打招呼。这些人可不会理什么是非曲直。
他们只知道,是留下来的是李逸。那就是李逸斗倒了肥鹅。以后这个场子,就是他揸庄。谁留下来,就巴结谁,这是底层的生存逻辑。
李逸一走出外场,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艳丽的女人。见前者出现,就立刻走了过来。似乎是在刻意等着。他抬眼扫了下,是JACK妈。
JACK妈这个名字,这是她做妈妈桑之后,才得名的。
这个女人原先在做舞小姐的时候,艺名是Jessica。后尾做了妈妈桑,或许是手底下那些小姐没读过几年书。Jessica叫着叫着,就变成了Jessie妈。最后传来传去,就成了JCAK妈。突出一个简单好记。
讲真,在李逸看来。JACK妈算是一个极品。虽然今年已经三十出头,但比起那些妹妹仔,更有一丝成熟的风味。
而且更难得可贵的是,在场子内一众穿上高跟鞋,也只有165不到的舞小姐中。裸脚身高有170出头,身材又毫不臃肿的JCAK妈,自然显得鹤立鸡群。完全泊得住那些大洋马。
这大概也要得益于JACK妈的籍贯,老家是山东的。李逸后来才知道,这女人是调景领,也就是传说中的吊颈领出身。在50年代初,曾有大量的果党溃兵被港英政府安置在那边。
而这些溃兵的后代,因为家庭经济,教育等因素。许多男性成年后,就称为了14K社团中的一员。至于女孩子。
幸运的,就因为体型优势,被选去练体育。香港有许多田径,排球女将,都是调景领出身。不然就早早进入娱乐圈,例如温碧霞,戚美珍这些。而多数女孩子,则是在未成年时,就被同村男孩骗出来卖。
从鱼蛋档,马栏,一楼一,直接做到夜总会。前途光明的晋升道路。
“阿逸哥~”JACK妈见到李逸,立刻眼睛一亮。娇笑着喊了声,扭动着水蛇腰贴上来。身子还有意无意地往后者胳膊上蹭。“你看你,这两日都熬到飚黑眼圈了。”
“趁现在还没上班,要不要过去包厢。我先帮你补一补~”
“JACK妈。”李逸不动身色地抽回胳膊。“有事你就出声,不用出到色诱这一招吧。”
李逸敢打包票,如果JACK现在想重新出来捞,至少也能在小场子里面当红牌。只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免费的嗨,还是少上为妙。
“好样衰的。人家是真心的。”JACK妈装作哭哭啼啼,见李逸确实无动于衷之后,这才作罢。回归正题。
“是这样的。阿凤那个八婆打算过档……”
“你几时收到的风声。”李逸打断问道。
“就昨晚。哦,你收工之后。”JACK妈解释道。“她手底下有几个小姐,之前有开口话,想过来跟我。”
“如果是以前,那我还真不敢答应。”她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食指在李逸胸口画着圈圈。“现在阿凤那个八婆都要过档了,那还不如便宜我。”
阿凤旗下的舞小姐要跳槽?这个倒有可能。
一般妈妈桑带小姐在场子里上班。舞小姐是靠钟数和客人的小费养活。而妈妈桑则是靠小姐的提成。行规是抽一成,也就是十个巴仙。
不过也要看人。像JACK妈这种,比较好商量。不会硬逼着手底下的舞小姐去接客。遇到不喜欢的,麻烦的,心里变态的。还会想办法让手底下的女儿们离台。
至于凤姨……李逸光是来这边几个月,就听下不落三单。凤姨把旗下的舞小姐灌醉了,送给肥鹅的客人玩老强。
“这件事等我了解下先。”李逸揉了揉山根,看来麻烦事还是一单接一单。
在他看来,肥鹅都扑街了,被他罩着的凤姨要过档,也很正常。他们和夜总会只是合作关系,又不是从属关系。
只不过,连过档都不跟自己这个睇场说一声。是完全把自己当冇到啊!
“逸哥!”就在JACK还不死心地勾引着李逸去包厢出火的时候,琛叔的司机走上前来。
“阿勇。琛叔已经到夜总会了吗?”李逸不着声色地推开了JACK妈,问道。
“是,琛叔在总经理办公室等你。”司机阿勇回答道。
李逸来到总经理办公室,见到琛叔背对着大门,面对着落地窗户,正在无声思考。心里也是一阵苦笑。
这短短一个礼拜,琛叔这个沈老板的私人助理,来夜总会的次数估计比以往过去一年都多。
“琛叔,你找我?”虽然大门开着,李逸还是用手背在门板上敲了敲。
“阿逸,你来啦。坐吧。”听见敲门声,琛叔回过头来,点了点头打过招呼后,示意李逸坐下。
后者规规矩矩地做到了沙发上。
“怎么样,这两日都是你一个人在顶,辛苦吧。”体谅员工,是一位好上司的分内工作。
“为公司做事,不辛苦!”李逸摇了摇头,接着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诶,想不到肥鹅居然是这种人。”
“偷公司的钱也就算了,居然还去买毒品!”
“简直就是人渣,败类,社会的蛀虫!”
肥鹅和联东社狮王进行毒品交易时,被警方人赃并获。报纸已经卖到街知巷闻了。
“和二和的坐馆天九,昨日有打过电话给我。”琛叔俯视着李逸。“他们字头的律师进去跟肥鹅通过水。”
“肥鹅话……”琛叔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是你陷害他!拿袋钱是死人钱,原先要跟狮王交易的也是你。”
“哇。靠害啊!这话比我要带长乐打落月球还离谱。”李逸也不着急,他站起身,与琛叔平视。“琛叔,你信他还是信我。”
“哪个站在这里!我就信哪个。”琛叔拍了拍李逸的肩膀。颇有后生可畏的感叹。“肥鹅这单贩毒案,被当场断正。已经是板上钉钉。没有十年八载,是别想出来了。”
“至于那二十万……”
“二十万而已,沈先生也好,我也好,都不会放在眼里。”琛叔口中的二十万,就如同李逸口袋里的两蚊鸡那样微不足道。
“做生意,不要想着跌不见多少钱。而是看后面能赚回多少钱。”
“这一点,我不止一次说过,我是看好你的。阿逸。”
来了来了,开始画饼了。李逸没有接话,而是如同捣蒜一般点头。
“现在的娱乐产业,讲究正规化,企业化。肥鹅那套,已经过时了。”琛叔说出了自己为什么会撑李逸的原因。
“不过目前,倒是有个问题。”琛叔话锋一转。“阿凤跟我说……”
“话她做得好不开心,想要过去其他场子。”
“这件事,你怎么看?”
李逸点了点头,还好刚才JACK妈已经通过水,自己也提前做了功课。
“凤姨那组小姐,每个月都为我们夜总会创下不少营业额。一直以来,合作也算默契。我想凤姨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我会好好劝劝她的。”
“嗯。”琛叔眼神中闪过满意的神情。看来李逸的回答,还算正确。“本来员工离职,入职。都是正常。”
“只不过,最近新红霞发生了不少事。沈生希望,能尽快稳定下来,不要节外生枝。”
“阿逸,你能做到吗?”
这可不是询问,这是摆明车马了!李逸明白,琛叔的意思很明显。
如果李逸能搞得定,以后这个场子,就由他管理。如果搞不定,那么之前的事,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放心,琛叔。”李逸拍晒胸口。“我会让阿凤姨,生是公司的人,死是公司的鬼!”
走出总经理办公室,李逸并没有回到保安室。他独自一人,散步般来到了外场。
此时已经将近晚上7点。虽然小姐们还没有开始上班排钟。但餐食,酒水都已经开始供应。
舞池的音乐,也恰合时宜地响起。
不同于五六十年底,香港歌舞厅普遍流行上海小调或者粤语咸水歌。
如今的夜总会,多以舒缓的欧美音乐作为暖场。搭配强劲有力的迪斯科舞曲烘托气氛。
像现在李逸耳边响起的,正是75年由Eric Carmen创作并演唱的All By Myself。曲调舒缓,忧伤。很适合客人与小姐在舞池中贴身漫舞。
“一杯大力。”李逸坐到吧台,招手叫了杯冻啤酒。
随着冰凉的酒液下肚,李逸感觉自己发胀的脑袋也稍微冷静了些。
李逸很明白,别看肥鹅已经踢出局。但自己目前的形势,依然很尴尬。哎呀大佬威利,这两日CALL了不下上百次。
话得鬼死好听。说他做大佬的,担心李逸一个人撑不住。打算让姑爷辉带多两个小弟过去帮手睇场。刚好姑爷辉手底下有班观塘妹,正好能塞到夜总会里面上班。
一举两得,一家便宜两家着。
摆到明,先前躲着不见人的威利。现在打算冷手来捡个热煎堆了。
于情于理,李逸都没有理由拒绝。
于公,这是长乐整个字头和沈先生的合作。于私,现在李逸单枪匹马。别说有其他字头踩上门了,就算是有醉鬼闹事。他一个人也不一定搞得定。
虽然公款是谁偷的这单嘢还没有定案,但肥鹅搞出这么个大头佛。和二和那边,也没有脸在留下来看场。不过这并不代表,这个场子长乐就可以霸晒。
没有和二和,还有其他字头。现在出面环境僧多肉少。就算不计暗中那条水,明面上一个月几万的看场费,就足够有理由开片了。
琛叔刚才的意思,很简单明了。
李逸只要能摆平凤姨,维持夜总会的现状。琛叔不介意出面撑他。没有琛叔点头,其他字头就别想入场。
就算长乐派其他人过来,也得看在琛叔的面子上。睇李逸做头。
咕咚咕咚咕咚,李逸仰起头,将剩余的大半杯啤酒一口气倒进喉咙。
接下来的他,即将面临重大的挑战。
摆平风姨,摆平想入场的字头,摆平自家老大。一件难过一件。
“逸哥,来多杯?”在吧台调酒的酒保收回杯子,问道。
李逸将嘴角的泡沫抹去,随即摇了摇头。
虽然看似困难重重,但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只要能入琛叔法眼,说不定就能埋到沈老板身。不然要破这个案子,得等到猴年马月。
“喂?”
“CALL机号码孖8,密码二百仔。”李逸走到前台结账处,拎起墙角上挂着的电话。“跟机主说,阿逸有急事找她。让她看到信息即复call。”
……
春风阁是新红霞夜总会最大的一个豪华包厢。
在平日里,这里基本是不对外开放的。基本上每个场子,都会留上这么一间包厢。以免有些很猛料的客人突然过来消费。
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出来行的。都是面子大过天。争包厢争舞小姐而起的争执不在少数。
留有一间空包,也是以备不时之需。
而平日里夜总会开大会,也会在这边。
与往常不同的时,此时最中间的沙发上,只有李逸一人坐着。以往跟他坐在一起的肥鹅,已经在差馆吃皇家饭了。
除了李逸之外,夜总会里几个主要人员也都到齐了。JACK妈就坐在李逸下位,此时正在帮后者点烟。
过多几分钟。外场经理阿BOB,两个带少爷小姐的领班,管理后场仓库厨房的,也都走进了包厢。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个个都心知肚明。
嘶~李逸将口腔中的烟雾吐出,朝站在门口的少爷挥了挥手。“去,给我把阿凤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