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偷龙转凤
李逸这几日，才真正体验到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之前他上班的时候，身边总是围满了莺莺燕燕。就连一些吧台少爷，都争着跟他打招呼。
现如今一走进新红霞夜总会的大门，那些墙头草们，个个唯恐避之不及。其中还不乏一些受过前者帮助的舞小姐。
就真的应了那句话：风往哪里吹，人就往哪里倒。
在这些不明真相的夜总会员工眼中，以往是两个睇场势均力敌。现在是肥鹅斗倒了李逸，后者连头马的手都被废了。
李逸同主动上前打招呼的阿BOB聊了几句后，就径直往后场走去。
临到门口的时候，一只大手，毫无预兆地搭上他的肩膀。
“阿逸，上班来。”一听就让李逸反胃的声音，唔使问阿贵，正是肥鹅。“要我说，你们字头真是不罩你啊。”
肥鹅将自己全身重量压在李逸的肩膀上，让后者有些举步维艰。“你都剩单枪匹马了，你大佬威利还不派多个小弟来帮你手。”
“再这么混下去，估计今晚你都得亲自送那些鸡虫出去搭计程车了。”
李逸费力推开肥鹅的手掌，“山水有相逢，肥鹅。你不要有风使尽舵。”
“呵呵。”肥鹅用小拇指扣了扣耳屎，然后毫无顾忌地往面前一弹。“我肥鹅这份人，就不知道什么是谦虚。”
这个时候，肥鹅的头马，黄毛飞也趁机闪了过来。“阿逸哥，不知道耀明仔的伤势怎么样了。”
“你不用担心哦。以后耀明仔没得捞了，就让他来新红霞门口摆走鬼摊咯。一场兄弟，我们保证不赶他走。”
“摆摊卖什么呀。”肥鹅故意反问。
“卖鱼蛋咯。”黄毛飞还学着鱼蛋佬吆喝。“鱼蛋喂，卖鱼蛋喂。”
“这个主意到不错。”肥鹅咧着嘴，“不过比较麻烦的一点，就是耀明仔得学会单手剪鱼蛋。”
“是咯，阿逸哥，这种会越做越发的。”黄毛飞搭着自家老大的肩膀。“今日舞厅门口卖鱼蛋，明天中东卖飞弹！”
“哼！”李逸片刻都不想逗留，“你们给我等着。”
……
夜晚11点，正是各个夜场，最为热闹，最好生意的时候。
整个前厅，人声鼎沸。无论是大厅中央的舞池，卡座。还是那一排包厢。基本都座无虚席。就连女厕旁边的位置都爆满了。
“林经理，这个人说自己要找阿逸哥。”正当光头阿BOB在各个包厢之间穿梭，忙到头昏脑涨的时候。门口的咨客带着中年男子出现在他面前。
阿BOB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确定此人是江湖人士。“你等等先，我去帮你问一声。”
保安房内，目前只剩下了黄毛飞和李逸两人。前者正兴致勃勃地翻阅着一本《九龙十只白虎》。
至于李逸，则是不停在房间内左右踱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说阿逸哥，你能不能别晃了，走得我头都晕了。”黄毛飞现如今跟李逸说话，也不再客气。
而当阿BOB叫过来的少爷同李逸说有人找他之后，后者先是望了望摊在沙发上的黄毛飞，然后跟着走了出去。
这种如此奇怪的举动，让黄毛飞不免生起几分好奇。他合上色情杂志，静悄悄跟着李逸离开了房间。
眼见李逸居然不是在大厅和来人说话，而是拉住对方走到后巷。黄毛飞越发觉得可疑，急忙找到正在VIP包房陪老板们喝酒的肥鹅。
“你过去偷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肥鹅站在包厢门口，用热毛巾敷了敷脸，微眯着眼睛说道。
黄毛飞表示明白，捻手捻脚地来到后巷，趴在墙根。这个位置，刚好可以听到李逸和对方在说什么，又不至于被发现。
“怎么要到这边说，在包房里聊多好，顺便还可以叫多两个小姐。”男子对周围湿哒哒的环境有些不满。
“花洒哥。”李逸从兜里掏出烟仔，抖出一只递给对方，顺便帮他点燃。“里面人多眼杂，你想我死吗？”
来人正是辣姜的头马，花洒。
“嘶……呼……”花洒吐出弄弄的一口烟雾。“都帮你联系好了。卖家会在北角糖水道康华大厦二层停车场B区等你，时间是礼拜六晚上八点半。”
“你记得胸口带一朵红玫瑰，这是信物。对方认花不认人。”
“明白晒，红玫瑰是吧。”李逸自己也点燃一只烟仔。
“冇错。”花洒上下打量了李逸一眼，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钱你准备好了没。少一个子，对方都不会答应的。”
“不要耍小心思，捞粉的没有一个是信男善女！”
“二十万是吧，放心。”阴暗的陋巷中，传来李逸斩钉截铁的声音。“我已经准备好。”
“那就好，你拿到货交给我们，按照之前说好的。散完货再回水给你，赚多少，辣姜哥要占三成。”
“冇问题！”李逸点了点头，接着又用极为慎重的语气问道。“确定三日之内，可以散完货回水吗？迟一日我就扑街了。”
“你同我定。”花洒显得不屑。“二十万的货，你以为是二百万啊。放到辣姜哥旗下的场子，转个弯就没了。如果不是为了抬抬价，两日就可以清袋。”
“那就好！”听到这句话，李逸长舒了一口气。
“就这样先！”花洒将抽剩一半的烟仔踩灭，“我走先。有事不要电话联络，到麻将馆找我。”
闻言，黄毛飞急忙连滚带爬跑回夜总会外场。
等他和肥鹅汇报完整个聊天过程时，后者的脸上，也是布满疑惑。
“靓仔逸这条契弟，究竟想搞什么大龙凤。”肥鹅拎起桌上装满威士忌的酒杯，咕咚一声喝了个底朝天。他抹了抹嘴，手掌不断摇晃着空杯。“二十万货，捞粉的？”
“难道这个契弟要买货？还是白货？就算他有货源，可哪里来的二十万？”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悄悄盯紧靓仔逸，我倒要看看这个扑街，有什么古惑。”
……
隔日中午，李逸一如往常上班。但与以往两手空空不同的事，这次手里提了个小皮袋。
李逸微微低着头，三步并作两步走，从外场一路疾步，来到了内场的男厕门口。
只见他往周围望了望，确定每人之后，这才走进了厕所。
空空如也的内场走廊中，等李逸身影一消失，黄毛飞的脑袋，就从墙角浮现了出来。他侧着身子，紧贴墙壁，像壁虎一样挪到了男厕门口。
与李逸只有一墙之隔。
保安房里面有厕所，这个扑街没道理专门跑到这边来上厕所的。黄毛飞把耳朵紧贴着门口，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轰隆……”
男厕突然传来一阵抽水马桶的声响，黄毛飞挤满跑开，来到了拐角处。
过了一小会，李逸才慢悠悠地从男厕内走了出来，重新返回外场。
黄毛飞盯着前者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不对……前者猛拍脑门。他的手提包不见了。
黄毛飞也跟着返回外场，心里一直惦挂着那个消失的手提袋。等他发现李逸外出食饭的时候，立刻马不停蹄，跑回了男厕。
这间厕所，位于内场一楼的走廊。男女分开，只给内部员工使用。女厕那边都是小姐们在上，男厕这边很少使用。就连清洁大婶，都不会每天来打扫。
厕所内，一共有四个厕格。黄毛飞依次推开。第一个，第二个。终于在第三个厕格里面，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第三个厕格里面抽水马桶的水箱，明显被人动过。留有一条缝隙。
黄毛飞打开水箱盖子，果不其然，李逸原先提着的小号皮袋，就在水箱里面。外面还套着个防水的透明胶袋。
“神神化化，这个扑街在里面藏了什么？”黄毛飞拎起手袋抖动两下，确定里面装有东西。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
……
“什么？咳咳咳……咳咳”肥鹅被威士忌呛了一大口。“二十万钞票？”
“不是啊大佬。”黄毛飞赶紧纠正。“是道具钞票。”
“二十万道具银纸？”肥鹅不顾喷洒出的酒水已经沾湿自己的上衣，而是陷入了沉思中。
“二十万道具钞票？”
“礼拜六？”
“捞粉？交货？”
啪！肥鹅突然一拍脑门！
“明白晒！我全部明白晒！”只有两人的包厢内，传来肥鹅极为得意的笑声。“好啊好啊。你李逸都算是沙胆了！”
“大佬，你笑咩春啊？”黄毛飞有些纳闷。
“所以说叫你平时多动动脑筋。蠢到跟只猪一样！”肥鹅骂了自家小弟几句先，然后才继续说道。“你那天在后巷不是听到了吗？”
“李逸找同字头的辣姜搭线，要跟粉佬买二十万货。散货完了再收钱。”说到这里，肥鹅也开始喃喃自语。“不过李逸条水一直跟辣姜不妥。他大佬威利更是跟辣姜不共戴天。”
“辣姜这都跟帮忙搭通天地线，安排上下路。应该不单单是抽佣的问题，估计还有别的交易。”
“哦！”黄毛飞一拍大腿。“靓仔逸是打算用这二十万道具钞票，去跟那些粉佬交易？”
“你是食屎大的？”肥鹅看着洋洋得意的小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给他天他做胆，他都不敢去玩那些粉佬。”
“别说是他靓仔逸了，就算是他大佬威利，都没这个胆子。”
“那……”
“靓仔逸这个扑街，应该是在打夜总会公账的主意。”肥鹅冷笑道。“想玩一招偷龙转凤！”
“大佬，你能不能讲明白些？我没有你那么醒目。”黄毛飞挠着脑袋，马屁奉上。
“正一死蠢！”小弟的奉承让肥鹅颇为受用。他虽然语气粗鲁，但表情极为得意。“我们夜总会每日的现金收入，都会在隔天由总公司的人过来收走，送往银行。”
“是啊！”黄毛飞点了点头。
“但是一年里面，有几个时间例外。”肥鹅晃了晃空的酒杯，继续说道。“例如接下来的礼拜五到下个礼拜二。”
“刚刚好是圣诞假期，银行放假。要等到下个礼拜三才会开门营业。”
黄毛飞见状，急忙操起酒瓶，帮自家大佬把酒杯补满。“跟着呢？”
“从礼拜五开始，每日的营业收入，都会先清点完后，由光头BOB密封到纸皮袋里，放到总经理办公室。再由琛叔过来锁到保险箱里。”
“大佬你的意思是……”黄毛飞也大概有些明白了。
“冇错！”肥鹅又将杯中威士忌一饮而尽。“靓仔逸盯着的，就是礼拜五当天的现金收入。”
“圣诞节假期，出来玩的人有多冇少，那天营业额肯定爆涨。二十万，绝对有的！”
肥鹅砸吧砸吧嘴，回味着口腔中浓厚的酒香，同时也回味着自己的精明分析。“靓仔逸就是打算利用营业额还没有锁进保险箱的这个功夫。”
“把钱偷龙换凤，用道具钞票换真钞。”
黄毛飞这个时候也基本明白，同时也惊讶于李逸的大胆计划。“然后拿钱去买货，再把货给辣姜散。那个男的说三天时间。”
“三日之后收到钱了，等下个礼拜打开保险箱拿钱的时候，再趁机把钱换回来。赚的那些，就可以自己落袋为安了！”
“你都不算那么蠢啊。”肥鹅举起右手，朝自己小弟中指和食指。“等琛叔开保险箱后，靓仔逸再开口说自己拿出去门口就好。到时候自然有大把时间可以把钱换回来。”
“神不觉鬼不觉。”
“二十万货，就算是散得比较急。也可以赚过半。”肥鹅接过小弟递上的烟仔，喃喃自语道。“我听说耀明仔他妹妹脑子生肿瘤的事情是真的。”
“估计靓仔逸铤而走险，就是为了帮耀明仔的妹妹筹医药费。”
“这条粉肠，倒是重情重义，跟我一样。”
黄毛飞心里泛起阵阵鄙夷，可脸上还要装出一副佩服的模样。他帮肥鹅点燃烟仔，谄笑道。“这个扑街哪里能和大佬你比。”
“他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不是一下子就被大佬你识破了。”
“他同大佬你挽鞋都不配！”
“那倒是！”肥鹅身子靠在沙发上，心安理得的享受起吹捧。
“那大佬？”黄毛飞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我们等靓仔逸转移钱的时候，进去抓他个现形？”
啪！黄毛飞话语未落，脑袋就迎来了肥鹅兜口兜面一巴掌。“我说你傻还真是没说错！”
“踢他出夜总会是肯定的，但我还要陷多他一镬！”
“我要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