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心至寒，哀之剑意
「雪恨」剑不断轻吟，无数冷冽的寒气自其中释放而出。
这块在神山之上寂寞了数万年之久的玄冰，被人雕刻成剑器后又封存鞘中六十年，直至今日才第一次显露真正的锋芒。
轰！
柴宁宁的第二剑刺到了虫墙之上。
顷刻间，极致的寒意将虫墙冰封，数以十万计的毒虫蒙上一层白霜，下一瞬又化作漫天碎冰落下。
紧接着她刺出第三剑，裹挟着无尽霜寒，直指师玲儿的头颅。
“没用的，我的六足蜈蚣正好克制寒冰意境！”
眼见虫墙被毁，师玲儿却并不惊惶，甚至都不闪躲，只是笑着轻抬赤足。
盘于脚踝上的两条赤蛇吐着信子，目露凶光，同时赤蛇头顶两条六足蜈蚣昂起头颅，张口作吞吐状，将所有侵入三尺之内的寒冷尽数吞下。
然后，她将「蜈蚣」横在胸前。
砰！
失去了寒冰剑意加持的「雪恨」被轻易挡下。
“什么天寒、心寒，装神弄鬼。”
“我看失去了寒冰剑意，你还有什么本事阻止我在你脸上作画！”
师玲儿口中再次发出嘶哑而诡异的低语。
霎那间，先前化作碎冰落于地上的数十万毒虫中，又有一半以上生命顽强的爬了起来，抖落身上冰霜，飞至其身前，再次形成了一道略小的虫墙。
同时，脚踝处的两条赤蛇朝着柴宁宁的面庞蓦然射出，张牙吐信，像是两根侵染鲜血、被施诅咒的箭矢。
箭头处，还有六足蜈蚣撕咬风雪，伺机而动。
不过……
面对这万分凶险的一幕，柴宁宁仍是一脸漠然。
只见她发丝化作风雪，层层冰霜自脚下开始蔓延，双眸冷漠至极，宛若一尊掌控寒意的神祇。
而在风雪中，这尊神祇眼角落下了一滴泪——
那是一滴热泪。
仿佛被灌注了一种特殊力量，于风霜中永不冻结。
“怎么回事？我好想哭。”
“我也是。”
“我想到了不开心的事，师姐，师姐，能不能借我肩膀靠一下？”
“师姐也很难过，呜呜呜，滚开！”
……
这一瞬，似有诡异发生——
当柴宁宁的一滴泪落下之时，许多弟子心中都生出了一种哀伤的情绪，像是想起了生平最难过之事。
一些女弟子甚至恸哭不止。
唯有少数站的远的弟子以及先天境界的长老不被影响。
然而……
先前那位提出中断比斗的长老看出了端倪，非但没有伤心，反而立时抚掌大笑：
“哈哈，这是……”
“哀之剑意！”
“想不到屠灵师姐的弟子如此出众，小小年纪非但悟出了大成寒冰剑意，还藏了一手哀之剑意！”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恍然。
“原来是哀之剑意！”
“师兄，什么是哀之剑意？很厉害么？”
“万千剑意中，有一类特殊剑意名为情绪类剑意，喜怒哀恶皆在其中，至于厉害与否……只能说很难评断。因为这类剑意的强度大多和剑主本身的经历绑定。举个例子，我曾听说有人在青楼一掷千金，折腾数个日夜后侥幸悟得喜之剑意，但在扶墙而出之时被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捅死，而有人被仇家当面屠尽全族上千口人，顿悟怒之剑意，却能以先天中期的修为虐杀三位先天后期！”
“那宁宁师姐的哀之剑意……”
“哀之剑意，自然是剑主越哀痛，越是厉害。不过……宁宁师姐自幼被抱上山，二十年不曾入世，应该没什么伤心事吧？”
那不是完了么？
众人面面相觑，尽是沉默。
虽然他们大多数人都希望柴宁宁的过去平安喜乐，但眼下这种情况，却是对方过去越惨，比斗获胜的机会才越大。
但显然，作为副峰主亲传，柴宁宁在山上的日子好过大多底层弟子。其师尊屠灵更是一直与人和善，哪怕因为神山一役而音容被毁，也没有变得心理扭曲。
那么……
她的哀痛又从何而来？
她的哀之剑意又能发挥出几分力量？
长老席上，抚掌大笑的那位长老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时收敛了笑容。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错了——
本以为柴宁宁对哀之剑意的领悟不深，最多只有两三层，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此女身上的哀之意境却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两层，三层，四层……
只用了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她身上的哀之气息便达到了剑意小成，并且没有止步的趋势！
五层，六层，七层……
又一次眨眼之后，已经达到了剑意大成的程度，甚至很快超过了她对寒冰剑意的领悟！
“不对劲，这妮子身上的哀之剑意，怎么越发浓郁了？”
“她到底还藏了几分实力？”
“该不会直接藏了一道完整的圆满剑意吧？”
长老们脸上出现各种惊奇之色。
但同时心中也生出一个疑问——
传闻唯有经历过极度哀痛的人才能修行哀之剑意，而此女年仅二十余岁，却已经将此剑意修至大成甚至更高。
那么，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
高台之上。
柴宁宁一言不发，只是心中越发伤感，又落下一滴泪。
旁人只知，她和兄长柴贵二人是师尊屠灵在一个风雪交加之夜抱上山的，却不知那一夜在家中，由于买不起柴取暖，也没有足够的口粮过冬，她那猎户父亲便在后娘的怂恿下，为了活命，将箭矢对准了唯一的女儿！
柴宁宁犹记得当时父亲对着自己张弓搭箭、满口大义凛然的的样子。
“你一身骨肉皆是我所赐，今日我将之取回，骨作柴，肉作粮，又有何不可？”
然而……
也是在那一夜，年仅十岁的兄长为了护自己，红着眼睛用柴刀砍死了父亲和后娘。
还是在那一夜，曾经爱笑的自己悟得了哀之意境。
一夜，至圆满。
柴宁宁眼神漠然，看向前方。
当两条赤蛇临近身前，她身上的哀之剑意也已经攀至巅峰。
随后，第四剑刺出。
不同于先前两剑，这一剑上充斥着唯有人族才能懂得的哀之意境。
在这道几乎圆满的情绪意境之下，两条赤蛇未能触碰到柴宁宁，便自头至尾寸寸断开！
而那两条不惧天寒的六足蜈蚣，也在这人心至寒的力量下，冻成棍状，丧了性命！
最后，这一剑朝师玲儿的面庞刺去，在将无数毒虫形成的虫墙震碎之后，在对方脸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一剑，是因为你百般挑衅！”
柴宁宁看向长老席中一人。
她记得那一夜过去，天亮之时，一个负剑女子推门而入，见到满身鲜血、报团取暖的兄妹二人，非但不嫌弃害怕，还将二人抱起，带到了青剑宗。
“从今日起，这里便是你们的新家。”
回忆结束，她的眼神难得出现了一丝柔和。
随后，她又将目光放在师玲儿身上，再次变得冰冷。
“这一剑，是因为你不敬我师尊。”
话音落下，师玲儿脸上又多出一道伤。
哀之剑意自伤口侵入。
下一瞬，鲜血和泪水同时自她脸上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