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倒反天罡

将钱放进抽屉，顾思泽拿着换洗衣服下楼，再次路过妹妹房间的时候，听见里边熟悉的动感音乐节奏。

“啦啦啦啦……尽情摇摆……”

嘿——这丫头真听劝。

顾思贤和苏月瑶都是音乐发烧友，两人偶尔会凑一块，各自分享自己的听歌喜好。

一盘磁带的价钱不算便宜。

如果没记错的话，新华书店和国营音像店售卖的正版磁带，统一售价9块8毛。

一盘磁带几乎要花掉十分之一左右的工资，因此市面上有大量盗版，2、3块一盘的质量已经算是良心价。

或者，也可以买上5块一盘的空白磁带，找个双卡录音机借别人的磁带拿回来录，这样能省下好些钱。

顾思泽一直怀疑，这就是那台三洋借而不还的最大原因。

最近半年，顾思贤听歌的喜好很反常，经常听一大堆乱七八糟，风格迥异的音乐磁带。

他猜想，这丫头应该在是替人翻录，也不知道是有偿还是无偿。

顾思泽下楼后，他瞄了眼厨房。

父亲仍在洗锅抹盆。

母亲从电视柜翻出账本和算盘，开始每天的例行公事——记账。

黄卫英手上的几本记账本，写尽了这个家十八年以来的酸甜苦辣。

偶尔还能见到她捧着账本，又哭又笑的样子。

顾思泽洗完澡，将衣服晾晒到前院走廊。

他想起自己带回来的烧饼，刚才路过餐桌，柜子和桌上空空如也，也不知道被放去了哪里。

“妈，我带回来的几块烧饼呢？”

“放冰箱了，正好明天当早饭。”

黄卫英正在记账，她手速惊人，低着头噼里啪啦拨打着算盘。

至于顾永华，此刻还在厨房拖着地，看进度应该快要收尾，结束后可以去院子里，美美抽上一根事后烟。

如此和谐的场面，顾思泽看多少次都不腻。

这要是换作前世，简直倒反天罡，非打起来不可。

早些年，顾永华还是家中最挣钱的那个，如今他一年的工资，还不如黄卫英一个月的收入。

更不用说家中还藏着一个更夸张的。

所以正常来讲，大多数的家庭地位，谁挣得钱多，谁就有理。

如果职权还不够明确，那就是挣得还不够多。

黄卫英算账的时候最怕被打扰，因为她不喜欢默念，总是习惯将数字念出来。

这也导致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

向来识时务的顾思泽也不例外，他放弃了看会电视的想法，拿上肥皂和刷子，打算去将几双宝贝运动鞋给洗刷干净。

作为改革最前沿的鹏城，吸引了无数人南下淘金。

早些年，黄卫东和唐志刚因工作需求经常结伴南下跑业务，没少带回一些时髦的品牌服饰和家电日用品。

顾思泽青春期个子窜得快，鞋子码数也随着身高经常变化。这两年稳定以后，陆续得了几双品牌运动鞋。

平时他不怎么穿，主要是气垫鞋实在太扎眼，不如回力、双星低调。

“你放着，明天我还有很多东西要洗。”

“哦……”

顾思泽还没走到门口，就被黄卫英叫住，也不知道低头算账的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进入高中以后，顾思泽就鲜少做家务。

用顾思贤的话来形容，家里的扫帚倒了，都不需要哥哥来扶。

太气人了。

黄卫英几乎揽过所有的事，按劳分配永远都是略过儿子，由丈夫和女儿共同分担。

还总是有理有据说什么读书写字的手，就不要扫地擦桌，洗洗刷刷。

这样的特权待遇，在前世简直是痴心妄想，堪称活在梦里。

可谓是偏心到骨子里。

或许也是很少在冬季做事的关系，顾思泽近几年的冻疮没再复发，少了许多手脚难痒的折磨。

听劝的孩子少挨揍。

顾思泽将手里的物件放回原处，他听见算盘珠子不再响动，灵机一动想出脱身之计。

他小声询问：“那我去看书？”

“你坐着等会，我还有一点就结束，有事找你说。”

“……”

一般情况下，母亲主动谈心肯定没好事，奈何顾思泽不敢说不。

他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被勒索的事走漏了风声。

厨房里已经没了父亲的身影，妹妹又在楼上，身边连个分担火力的人都没有。

这一刻，顾思泽的眼睛像是失去了光，坐在沙发上生无可恋。

没等多久，黄卫英将账本和算盘收好，坐在顾思泽对面开始正式谈话。

“最近和瑶瑶怎么样？人家是女孩子，你多少让着点。

“你说说你，好端端的去申城做什么，金陵还近些，妈想你的话随时能过去……”

母亲的开场白，让顾思泽暗自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就让他陷入无语的境地。

“明天正好放假，你喊瑶瑶回来吃饭怎么样？我都好长时间没见她了。”

“别——家里还有那么多事，你哪来闲工夫买菜做饭，再说了，那后院被你堆成什么样了，一天都理不干净。”

顾思泽之前去后院端水洗澡，被后院堆叠的各种杂物惊得呆住。

怪不得父亲喊人帮忙，到底攒了多久，黑压压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年纪大的人就喜欢攒东西，也不管有用没用，总是留着说以后一定用得上。

经年累月，越攒越多，却没见使用过一次。

之前清爽干净的前院，还让他喜出望外，还以为搬新家后改过自新。

没想到终究还是错付了。

黄卫英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恼羞成怒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

“臭小子，瑶瑶平时都是一个人在家，以前离着远，现在距离近了，喊她来家里玩玩怎么啦。”

“你还是别为别人犯愁了，想想高考那几天，你儿子我吃饭的问题吧。”

顾思泽不止一次提过建议，街边摆摊的生意实在太依赖天气。

6号那天猝不及防的大雨，废了两锅油不说，母亲浑身淋透的狼狈，事后没头疼脑热就算不错了。

苏南的梅雨季节，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熬过去的。

黄卫英听到儿子的提议，陷入了沉思，她其实也有这个念头。

高考那三天，吃饭休息很重要，这也是她迫不及待搬家的原因。

总不能让孩子在外面吃饭，再赶回家休息，这一来一回多折腾。

这段时间，没什么比儿子高考更重要的事。

只是，黄卫英在门店经营选址这个问题上，有了很大的纠结。

好的门店不便宜，便宜的门店不算好。

餐饮的门槛低，但是竞争激烈。门店的水电、租金，各种杂七杂八的成本，净利润终归不如摆摊。

黄卫英知道儿子心疼自己。

随着生意越来越好，摊位的占地也越发不够用，再说她一个人确实有些忙不过来。

这个家，现在的条件确实不差，每天她看着自己的账本都像是在做梦。

她真怕有一天梦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