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母静则子安
顾永华起初还以为是小马他们忘了东西，站起身后才发现是自家儿子。
于是赶紧将剩余不多的香烟，摁进花坛里掐灭。
“回来啦，我还以为是小马，他们几个刚走，你没遇见？”
“撞见了，想打招呼来着，怕他认不出。”
“也是，大半年没见过你了。”
顾永华借着门灯的光亮，打量起早就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
俗话说，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
自从12岁的顾思泽，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意狂奔。
长辈对他的管教，只要不是肆意妄为，大多是睁只眼闭只眼。
顾永华自然也是如此。
不同于其他人的关爱和宠溺，孩子越优秀，他作为亲生父亲，所受的压力也越大。
带来的各种光环名望，这些年多得已经懒得去数，小学、初中的家长会，他去过几次以后就再也没去。
与有荣焉是好事，但是这东西，多了挺受罪。
比如，不声不响折腾出一栋小楼。这份惊吓，顾永华一天都没缓过劲。
“爸，要不你再抽一根？”
“不用了，被你妈知道了又要说。”
人都说孩子的底气是父母给的，在这个家，顾永华却是最没底气的那个。
“这么多东西给我拿点，走——进屋。”
“好……”
顾思泽没有客气，将手里的茶叶和烧饼递给父亲，右脚往后一带，轻巧地将铁门关上。
……
进屋换了鞋。
顾思泽看着餐桌上还没收拾完的残羹剩饭，他感受着空调的清凉，心说母亲终于没再勤俭节约。
怪不得和小马同行的人，念叨着晚点走。
“小马他们下午过来搬东西，晚上就留人在家吃了顿饭。”
听着父亲的解释，顾思泽没有接茬，拿出一袋茶叶递了过去。
“爸，这袋绿茶你拿着喝。”
“又这么多？上回的我还没喝完。”
“没事——留着慢慢喝，管够。”
顾思泽从黄卫东的私藏里一共顺走两袋。
这茶叶算不得多名贵，就是周边的普通野茶，他喝过几次觉着还行。
反正黄卫东用来招待都是用的这种。
顾永华看着手里的茶叶，牛皮纸袋足足装了有一斤多，孩子的心意他只能收下。
顾思泽也很喜欢喝茶，比起粗犷的泡茶方式，他还是喜欢功夫茶多一些。
哪像父亲和刘建国那样，一点也不讲究。
至于另一袋自然是带给刘建国，拜托人办事总不能空手而去，那显得多没礼貌。
再说，他这是受陈作富的委托，舅舅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他从不白拿人东西。
“还在这干嘛，等着我来收拾啊！”
父子俩还没说上几句话，黄卫英端着盆从厨房走出来，瞪着眼咆哮。
顾永华当然知道说的是谁。
他将茶叶随手放在柜子上，接过老婆手里的水盆，默不作声地收拾起桌子。
“你又喝酒了？”
“喝了点，唐伯伯也在的。”
顾思泽知道母亲的鼻子很灵敏，躲是躲不掉的，回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说辞。
关于李成平找上门的事，他选择了隐瞒。若是被母亲知道，整个家又要被闹得鸡犬不宁。
他实在是怕了。
果然，黄卫英听到唐志刚也在，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她为了搬家的事忙了一天，要不是黄卫东安排老吴和陈开南来帮忙，她一个人还真就忙不过来。
今天，她是想休息不出摊的。
但是担心常来的老顾客跑空，也只好抽空预备了少量的炸串出摊。
下午她做生意的空隙，还特意写了块牌子，关照明天要休息一天。
家里还有一些换洗衣服和床单被褥，黄卫英想趁着最近天气晴好，准备洗洗晒晒再放进柜子里收纳。
正好明天是周末，两个孩子放假休息，至于自家男人，她压根就不想指望。
“身上臭死了，赶紧去洗澡、换身衣服！水在后院烧好了。”
说着话，黄卫英打算夺过顾思泽手里的皮包。
“谢谢妈——我先回房了。”
顾思泽连忙躲开，他哪敢让人知道皮包里有什么东西。
别的东西无所谓，反正黄卫英从不过问。唯独钱，千万不能透露。
这是他零花钱，可不能被当成老婆本存起来。
顾思泽上楼回房间藏钱，路过妹妹房间，听见里边传出英语对话的声音。
年初，唐志刚送了一台三洋的双卡收音机，顾思泽还没用过几次，就被小丫头死皮赖脸借了过去。
最初说好的只用三天。
结果如同刘皇叔借荆州一样，收音机的归属权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顾思泽很少有空余的时间使用，左右不过一台收音机，给就给了，旧的又不是不能用。
他又不是江东杰瑞，让人耻笑的事不能干。
明天周末，时间很充裕，顾思泽也不着急去洗澡，他打算逗一逗妹妹，于是敲了几下门。
等了大约三、四秒，顾思贤打开一条门缝，水灵的眼睛扑闪着清澈的愚蠢。
“干嘛？”
“哟，学习呢？”
“有话快说，我忙着呢！”
“英语学得怎么样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思贤听到哥哥提起英语这个烦人的小妖精，立马皱起眉苦着脸，心里恨极了。
“你能不能不提这个！烦死了！”
顾思贤的学习一直受到哥哥的监督，别的学科都还好，英语和数学实在是她的弱项。
别人总说要以哥哥为榜样。
拜托！她哥的变态记忆力，很让人绝望的好吗……
初中的时候，顾思贤还不觉得有多难。但是进入高中，永远都是背不完的单词和做不完的习题。
尽管老师和同学都夸她成绩好，佩服她学习刻苦。
谁又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最近晚上睡觉做梦，都是字母、方程式在眼前转啊绕的，太可怕了。
“小贤，如果学累了就听听音乐，学习的事急不来。”
前世糟糕的家庭氛围，兄妹俩的学习都是得过且过，长期处于放养模式。
在知道中专没几年就要失势的情况下，顾思泽自然不会让妹妹随意混日子。
虽说中专也能自考大学，但是平白浪费几年的时间一点意义也没有。
“哦……没事了吧，那我继续学习了……”
哥哥的安慰，在顾思贤看来不亚于挖苦嘲讽，她丧着脸应了一句，而后直接关上了门。
吃了闭门羹的顾思泽，没和小丫头计较，他上楼回到自己房间，整理起皮包里的东西。
他找出报纸重新将两沓钱包好，明天上午拿回自行车就去银行将钱存了，避免夜长梦多。
书包里的零花钱除了付给李红兵工资，大概还有五百多块，只要不买大件东西应该还够用一段时间。
顾思泽抽出十来张名片，连同寻呼机一起塞进书包。
寻呼机号码他从名片上看了，六位数挺好记，后四位数是他生日0806。
舅舅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