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曾国藩大权在握
朝廷决定重用左宗棠,就得把一个人的位置摆好,这就是曾国藩。自从曾国藩组建湘军以来,曾国藩和朝廷的关系一开始就是磕磕碰碰,朝廷一方面要用曾国藩来对付太平军,另一方面又担心曾国藩拥兵自重,威胁朝廷,这样,在对待曾国藩的问题上朝廷就一直拖泥带水,摇摆不定,那意思是你可以带兵打仗,但我就是不给你实权。曾国藩办了七年的团练,跟太平军从湖南打到湖北,又从湖北打到江西、安徽、江苏,转战东南各省,虽然吃了不少败仗,但也立下累累战功,可这七年曾国藩由从二品的礼部侍郎平级变成从二品的兵部侍郎,连半级都没提拔,更不可思议的一直没有一个实授。有一次朝廷就要任命他当巡抚了,湘勇在骆秉章、左宗棠的全力支持下攻克武昌取得自湘潭大捷之后的又一个大胜利,当时咸丰皇帝大喜过望,高兴时就下旨问胡林翼是不是真的?胡林翼回答千真万确,皇上对胡林翼倍加赏识“览奏深感欣慰。”朝廷推敲来推敲去,就决定:安排胡林翼统帅整个湘军,曾国藩出任湖北巡抚。
皇上的任命才下达七天,曾国藩在武昌也当了七天的湖北巡抚,上谕突然又变了,把曾国藩改成兵部侍郎,统领湘军继续开赴前线作战。这中间的变故还是三个字:不放心!不敢放权。皇上任命曾国藩担任湖北巡抚的圣谕刚刚发出,大学士祁寯藻就不冷不热地提醒皇上,曾国藩“以在籍侍郎号召乡兵,长驱东下,非国家之福也。”
这是一句非常要命的话,朝中的这些大学士常常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烂事是分秒之事,明明知道皇上最担心的就是有人拥兵自重,这一提醒就是告诉皇上,曾国藩一旦成为封疆大吏,有了地方行政权,筹措军费就变得更加容易,湘勇一旦做大实在太危险了,皇上一想,对呀,这曾国藩跟洪秀全不是差不多了吗?便立即下诏,赶紧把胡林翼跟曾国藩换过来,曾国藩你还是去做兵部侍郎领兵打仗吧,巡抚就别干了。
幸亏曾国藩自己找了个台阶,接到圣谕就推辞了一番,说自己母丧在身,不好服丧期间接受任命,其实,这也就是曾国藩的客套话,在心里,曾国藩做梦都想得到一个实授,因为朝廷没有给其实权而耿耿于怀,现在朝廷给他一个巡抚他又要装作推辞,这就是曾国藩的性格,没想到曾国藩自己的这个辞谢正好应了皇上改任的圣谕,皇帝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接受这个安排,所以赶紧下了后面的这道谕旨,再说你常年带兵在外,不能长期驻守湖北,戴个空头巡抚也没什么用。
就这样,曾国藩头顶上的那一顶乌纱莫名其妙又飞走了。
现在左宗棠已经是四品京堂候补,曾国藩还是从二品兵部侍郎,依然没授实职。此时形势已经有了很大变化,长毛大败清军江南大营,两江总督何桂清临阵脱逃,令皇上十分愤恨,皇上正在考虑从东南几省内找一个可靠之人接替何桂清,当时就征询几位亲贵意见,何人适合两江总督一职。
有天晚上皇上问肃顺:“朕准备让胡林翼接替两江总督,你意下如何?”
“胡林翼才学优长,足堪江督之任,但若调离,鄂抚一职无人可代。”肃顺说。
“叫曾国藩任鄂抚如何?”皇上问。
“这样恐怕欠妥,六年前朝廷让曾国藩任湖北巡抚还没几天又收回成命了,想必当时曾国藩心里就有不快,现在事隔六年,又让他重任鄂抚会不会显得皇上恩德不重?”
“那依你之见如何是好?”
“臣以为还不如让曾国藩直接兼任两江总督,胡林翼对湖北情况十分熟悉,继续担任鄂抚有利湖北稳定,再说曾、胡本是好友,必定会通力合作,这样一来便可上下贯通,东南大局必有好转!”
“好,你考虑周全,就按你的意见办。”皇上最终拍板,就在左宗棠被任命的前一天,曾国藩被连加两个头衔:兵部尚书加署理两江总督。两个月后,朝廷看只给代理一职不给曾国藩实授担心曾国藩会有想法,干脆动真格,实授曾国藩两江总督大权,并授钦差大臣,督办江南军务。
这一次,曾国藩再也没有谦虚了,也许他现在明白了,在官场,你要装作谦虚朝廷正好有个好借口,就如同上次,自己谦虚说母丧在身不宜接受任命,辞谢的奏折还没到改任的圣谕就来了,为了这个实授他等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为了得到这个实授他甚至做出了鲁莽之举,父亲故亡他不辞而别,以回家丁忧为名擅自撤离前线,被左宗棠臭骂一通,朝廷也差一点“就汤下面”准他回家丁忧,不再重用,要不是何桂清输了江南大营临阵脱逃,他又哪有接任两江总督这个机会?这一次接到圣谕再也没有半点请辞,实实在在接过两江总督的大印,真正大权在握!
江南大营溃败不仅给曾国藩极大好处,也给左宗棠带来了难得的机遇。朝廷需要能够扛事的人,皇上需要能够帮他收拾残局的人,看来看去,还是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这些人靠得住,能够撑起大清王朝这个快要倒塌的大厦之人看来就这些人了,所以皇上对他们寄予厚望。
左宗棠以四品京堂候补,襄办署两江总督曾国藩军务,这个职位就相当于给了左宗棠一个正式的名分,正儿八经的官名。何谓襄办,就是曾国藩的副手。当时摆在左宗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去江西吴地做“襄办”,带兵打仗;另一个选择是去四川做“督办”,到后方治民做官。皇上发了一道谕旨,征求曾国藩、胡林翼的意见,想把左宗棠派去四川,刚好一年前朝廷也曾想派曾国藩去四川,曾国藩的学生、幕僚李鸿章耐心劝说曾国藩千万不能去四川,结果曾国藩以东南战事吃紧不可脱身回绝了朝廷,现在,曾国藩和胡林翼也以同样的理由回复朝廷,声言万不可将左宗棠派往四川,留下来与长毛作战乃是头等大事,最终朝廷放弃了调左宗棠去四川的动议,命左宗棠全力协助曾国藩清剿长毛。
左宗棠一到曾国藩门下就提出一个想法:带一营兵前去前线打仗,曾国藩并未把他的要求当回事,事实上也不可能让左宗棠带一营兵去打仗,他的作用远非一个营官;后来,湘军准备进攻安庆,左宗棠又自告奋勇,要求指挥一支部队攻打安庆,又被曾国藩拒绝,说派你去指挥作战是画蛇添足;再后来,左宗棠恳请“但借勇五千,书生何惧长毛十万!”曾国藩依然没有答应。有一段时间,胡林翼一再催促曾国藩,让左宗棠组织一支军队参入清剿太平军行动,曾国藩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胡林翼后来干脆直接上奏皇上:“臣查湖南在籍四品卿衔兵部郎中左宗棠,精熟方與,晓畅兵略,在湖南赞助军事,遂以克服江西、贵州、广西各府州县之地,名满天下……恳请天恩酌量器使,饬下湖南巡抚,令其速在湖南募勇六千人,以救江西、浙江、皖南之疆土,必能补救于万一……”此时的形势非常严峻:太平军对徘徊在南京周边的清军展开了一次定期攻势,一举将清军击溃,随后奔袭浙江、皖南,取得一系列胜利,对江西构成威胁。更糟糕的是英法在集结力量攻打北京,发起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最后攻势;石达开抵达四川,四川危险。这一年的的春天,朝廷对曾国藩连发几道命令,让曾国藩做出点成绩出来,显然,北京对曾国藩的表现不甚满意,这让曾国藩焦灼不安。现在上有朝廷催逼,下有胡林翼一再“逼宫”,形势又十分严峻,大清这座大厦就要倾倒了,曾国藩最初也许不想让左宗棠直接带兵,或者担心左宗棠一旦握有兵权会对自己构成威胁,或者纯粹是希望把左宗棠留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出谋划策,可无论哪一种想法现在都挡不住时局的变化,对于左宗棠的使用,曾国藩已经完全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了。最后,他不得不屈服了胡林翼的催促,授权左宗棠组建一支队伍开赴前线。值此同时,朝廷也随即下诏,授权左宗棠在湖南招募5000人,两个月内完成训练,急速开赴江西、安徽作战。这样,左宗棠终于开始独当一面为大清效力。
左宗棠很快在湖南招募一支5000人的部队,这对左宗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在湖南“执政”六年,大多数人对他还是拥护的,人脉、关系都在,招募工作进展很顺利,可在为这支队伍命名的问题上左宗棠和曾国藩一开始就有重大分歧。按理,左宗棠是受曾国藩前来湖南募勇的,其所慕之勇取名理应仍为湘军,可左宗棠不这么干,他要自立门户,取名“楚军”。左宗棠把组建“楚军”的情况向曾国藩做了汇报,曾国藩一听这支队伍竟然取名“楚军”立即感觉不可思议,心想这左宗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能叫军?怎么能自命楚军?现成的湘军之名不用怎么还要单独取个别的名字?你左宗棠这么快就想独立门户了?才来几天?曾国藩坚决不同意,连说不行,不好!曾国藩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在给队伍取名的时候尤其慎之又慎。他很清楚,皇上同意他办团练实在是迫不得已,要是八旗绿营稍微得力一点朝廷会同意下面建立地方武装?现在同意下面办团练也不能叫军,也就是一些民兵,自古地方武装最容易犯忌朝廷,什么“兵、军”是绝对不可以的,必须避开。曾国藩在皇上那里、在朝廷那边一向处事低调,生怕若来麻烦,湘军组建之后他一直在试探朝廷,最早用“练勇”、湘勇”,不敢叫湘军,试探到朝廷对湘军名称并没有在意什么,后来才敢叫“曾国藩一军”,朝廷也没反对,这才有了湘军之称。现在左宗棠一上来就叫楚军,曾国藩这种行事谨慎的人怎么也接受不了,让左宗棠赶紧改个名字。心里在说季高你怎么就不能理解大哥一下,你一上来就搞个“楚军”朝廷会怎么想?一个湘军还不够还要弄出个“楚军”?朝廷会同意吗?这不是犯了大忌吗?左宗棠不听曾国藩的,他就要弄个“楚军”出来,实际上这个楚军也不是他的发明,是拿了江忠源的名号,当初江忠源组建的队伍就叫楚军,江忠源死后好久没用了,左宗棠拿过来给自己组建的队伍取了名字,什么不能叫兵、不能叫军,他一点都不在乎,朝廷下旨叫我招兵我总的取个名字吧,要我再打曾国藩湘军的名字我才不干,我必须另起炉灶另开张,不改。左宗棠就这性格,他也不怕张扬,有时候他还喜欢张扬,喜欢吆喝,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拉起了一支队伍,这与曾国藩做事为人是决然不同的。当然,还有一层意思是不能说的,只有他和曾国藩心里明白,前一段时间左宗棠在宿松给曾国藩当幕僚的时候曾国藩对左宗棠十分赏识,两人走得很近,曾国藩大小事情都要听听左宗棠的意见,左宗棠就跟曾国藩说涤生兄,知道朝廷最担心湘人什么?当时曾国藩并没明白左宗棠此话之意,便问担心什么?左宗棠快言快语,说就怕我们抱团,一旦抱团会有什么结果,涤生兄难道一直没有想过?曾国藩一琢磨,很快就明白了左宗棠的意思,连说季高说的极是,季高说的极是。就是那次,他俩有了一个约定,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约定,一直到他们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