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归路
收拾万祖德有两条途径：
一是在仕途上深耕，等到大权在握，像碾死蚂蚁一样，收拾了万祖德，让他都不明白是自己怎么死的。
二是创业改变命运，站在市场经济的风口，借风使力，成为一个有影响力的大佬，运用实力搞垮万祖德，让他低头服输。
万宗义毫不犹豫放弃了第一条途径。
前世曾经想过走这条路，可惜仕途竞争激烈，变数多多，能走多远，也不是个人能够把控的。
就算最终手握大权，万宗义也不愿挟公权以报私仇。
只有第二条途径，最为现实。
1990年，市场经济刚刚起步，是个“站在风口，猪都能飞上天”的年代。
万宗义完全可以凭借前世的先知先觉，轻松找到“猪都能飞上天”的商业风口。
走这条途径，就必须做出人生第一个抉择：辞职下海。
这对已经进入体制的万宗义来说，辞职下海意味着打破舒适圈，走上一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不归路。
辞职还是不辞，这是一个问题。
……
次日清晨。
万宗义走进办公楼，步履轻快，一步跨两个台阶，上了三楼办公室，拎起四个热水瓶，去机关锅炉房，排队打开水。
1990年，饮水机尚未问世，万宗义每天清晨上班，要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机关锅炉房打开水。
他是处里最年轻的后生，早晨去锅炉房打开水，成为他入职一年多来的日常。
处里的前辈都是胸怀全局，放眼大事的人士，自然不屑打开水这种小事。
今天早上，一如往常。
万宗义左右手，各拎着两个热水瓶，奔向机关锅炉房，排队灌满开水，拎回三楼的办公室。
万宗义把热水瓶放在办公室茶几上那一瞬间，终于下定决心：
辞职下海，刻不容缓！
既然要挑战万祖德，那还留恋铁饭碗干什么。
我这一生，不该如履薄冰，不该日复一日，从打开水开始！
今天打回来的开水，算是给办公室前辈们留一点念想吧。
万宗义看着熟悉的办公室，心中难免有几分留恋。
他1988年6月大学毕业，分配到这个很有实权的部门工作，满打满算，不到两年时间。
万宗义想起前世一个权威报道：
人社部数据显示，1992年有12万名公务员辞职，1000多万公务员停薪留职。
这是一个市场经济开始起步，市场机会风起云涌的年代啊……
万宗义按捺住内心激动，坐在办公桌前，铺开稿纸，挥笔写下六个字：
我的辞职报告。
万宗义略作思考，一挥而就，很快写完辞职报告。
写这种东西，只要说清楚请求事项即可，没必要啰里啰嗦，浪费笔墨。
最后一句话，依照前世网上流传，照猫画虎，弄了点儿小情调：
“世界很精彩，我想去闯闯。”
然后，潇洒写下自己的连笔字签名。
这个连笔签名，是万宗义在火车站广场，从兜售签名书法地摊上，花2元钱买来。
“万宗义”三个字，苦练百遍，如今信笔写来，煞是惊艳。
办公室的几个同事，心安理得地用万宗义打来的开水沏茶，没人注意到万宗义的变化。
老张五十来岁，稀疏得到头发梳成背头，整天坐在“两头沉”三抽屉办公桌前，喝茶看报，稳如泰山。
柳妍身段妖娆，肤白貌美，已经从文学青年，进化成文学中年，最近喜欢上了王安忆小说，此刻正捧读刊登王安忆小说的《收获》杂志。
小曾戴着黑框深度眼镜，正襟危坐，抓耳挠腮，满脸苦思冥想，只是不见他在稿纸上落笔……
傅副处长略显秃顶，手提黑色公文包，昂首走进办公室，不冷不热对万宗义说：
“小万，今天分水果，你去把楼下的水果筐扛上来，给大家分一分。”
这个年代的部门，都有自己的机关农场，经常会给干部、职工分一些水果、瓜菜之类，作为日常福利。
万宗义站起身，从窗户往楼下撩一眼，看见下面的篮球场，摆着几个大竹筐。
一筐是苹果，还有几筐也是苹果。
大竹筐直径足有一米。
万宗义说：“处座，这两大筐，一个人根本没法扛到三楼办公室，能不能再派个人，搭把手抬上来。”
“小万，你自己想想办法咯，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嘛。”傅副处长没有再派帮手的意思。
万宗义看得出来，傅副处长就是想为难一下他。
这位老兄与前任处长不和，把万宗义归为前任处长的心腹，对万宗义很不待见。
万宗义坐回到椅子上，淡淡说道：
“这么大的竹筐，又没个抓手，主观能动性不好发挥。”
傅副处长脸色，瞬间就不晴朗了。
他干咳一声，冷声说道：
“小万呀，老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能让老张去给你搭手吧。
小柳有哮喘，爬个楼梯都费劲。
小曾正在给局长赶稿子，局长下午就要看稿，你自己说说看，谁给你搭手，去搬苹果？”
傅副处长很会挑事，直接把万宗义摆在众人对立面。
办公室陡然安静，无人说话。
万宗义资历最浅，使唤不动办公室这些人，只能自说自话：
“没人搭手帮忙，就放在院子里吧，下班各自去拿点回家好了。”
万宗义辞职报告都写了，也没啥心思再惯着这些人。
办公室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万宗义，气氛骤变。
他们谁都没料到，温良谦恭让的万宗义，突然硬气起来。
万宗义微笑着享受同事们的惊诧目光。
本人以前由着你们呼来唤去，干这干那，在你们眼中，有些懦弱不能自理了吧。
老张说道：“小万啊，苹果放在院子，会让太阳晒蔫的，这样不大好吧。”
“是啊小万，麻雀飞来飞去，会叼果肉吃的。”柳妍说，“麻雀叼过的苹果，人怎么吃嘛。”
小曾咕哝道：“麻雀还会拉鸟屎在苹果上。”
“哦呦，拉了鸟屎的苹果，吃不得呀。”柳妍蛾眉微皱，“小万，你还是想想办法，把苹果搬上来比较好。”
“……”
万宗义不说话，一本正经检查辞职报告中的错别字。
…………
Ps.内签已过，投资从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