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要辞职

老张见万宗义沉默不语，以为他服软了，爹味十足地发起新一轮谆谆教诲：

“小万啊，年轻人多干点活，不吃亏，我年轻的时候，什么苦活累活没干过？1972年我还在乡下的时候……”

“张老请打住，您干过的苦活累活，和我没半毛钱关系。”万宗义打断老张的絮叨，调侃道：

“至于1972年，您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您留着自己慢慢品味，不必十遍八遍重复。”

万宗义此话一出，震惊了办公室所有人。

这小万今天怎么了？

他是失恋了，还是欠债了？

办公室气氛骤然紧张。

老张气呼呼直摇头：

“小万，你这就不对了，做错了事，还不让人说了。”

“老张同志，我没有下楼给你们搬运苹果，就是做错了事？”万宗义不想再忍了，“您说说看，我错哪儿了？”

老张脸色发白，气得嘴唇直哆嗦：

“你，你这年轻人，咋这么说话呢？”

“我正常的时候，才这样说话。”

老张嘴唇越哆嗦，万宗义心情越平静。

万宗义前世混到老张这个年龄，职务、能耐都在这些人之上。

他重生回到23岁，已经不想惯着这些自我感觉良好的同事了。

柳妍和老张平时就不对劲，她见万宗义怼得老张哑口无言，心中甚是欢畅，趁机煽风点火：

“哦哟，小万呀，你今天好有男子汉气概，简直就是亚洲雄风的样子嘞。”

北京亚运会在即，柳妍哼唱《亚洲雄风》上了瘾，开口闭口都是“雄风”。

万宗义笑道：

“嗯，柳姐好眼力，小弟今天终于雄起了。”

柳妍俏脸一红，含笑不语。

傅副处长见万宗义占了上风，心中很是郁闷，冷哼一声：

“小万啊，年轻人在机关工作，要懂规矩，要尊重老同志，任性是要跌大跟头的。”

万宗义淡淡说道：

“您说得都对，我完全赞成。”

傅副处长板着脸，把圆珠笔插进的中山装上衣兜，拿起办公桌上红塑料皮的工作笔记，起身说道：

“我现在要去参加局长办公会，小万你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出来，我会当面给局长汇报的。”

他话里的威胁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老张听傅副处长为他说话，登时满血复活，愤然说道：

“小万今天能这样和我说话，明天就能和处长这样说话，这事不能听之任之，应该给局长汇报一下，咱们处不能让歪风邪气有立足地。”

万宗义懒得搭理老张，微笑问傅副处长：

“处座真要去参加局长办公会？”

“怎么，你不相信吗？”傅副处长斜睨万宗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参会，亲眼见证一下。”

万宗义故意用上级安排工作的口吻说：

“我最近很忙，局长办公会就不参加了，你代表我去就好。”

傅副处长一口恶气冲上喉咙，却又不好发作，憋得脸色酱紫。

万宗义平静说道：

“我才写了一份辞职报告，麻烦傅副处长带上，呈请局长签个字。”

傅副处长直勾勾看着万宗义，“什么，你要辞职？”他脸上的表情瞬间石化。

万宗义把辞职报告递给傅副处长，说道：

“没错，这是我的辞职报告。”

傅副处长接过辞职报告，迅速扫一眼上面的内容。

“好，我这就呈报局长过目。”

他生怕万宗义反悔，赶紧把辞职报告，揣进中山装衣兜，匆匆出门。

老张直愣愣看着万宗义，半天没缓过神来。

他怎么都不相信这个年轻人，会自砸铁饭碗。

柳妍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

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然后紧盯万宗义，呼吸急促问道：

“小万，你真要辞职？”

“是啊。”

柳妍朝万宗义竖一下大拇指，“哇——，你真有种，我也早想辞职，出去自己闯一下，只是有贼心没贼胆，下不了这个决心。”她双手环抱胸前，满脸钦佩，频频点头。

万宗义笑道：

“柳姐现在下决心也不迟，只要在我辞职报告上署个名，咱俩就出去一起干。”

“我都半老徐娘了，才不愿意出去吃苦受累呢。”柳妍莞尔一笑，“小万，你辞职出去，具体想干点什么？”

她觉得万宗义敢写辞职报告，手头绝对有能赚大钱的生财之道。

万宗义淡淡笑道：

“具体干些什么，还没想好，什么赚钱干什么呗。”

柳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撇嘴说道：

“哦呦，你还保密嘞，是怕我跟你一起发财吧。”

她不相信万宗义没有赚钱项目，便贸然辞职。

“柳姐，我真没确定辞职后要干什么。”

万宗义满脸坦诚。

他当下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是有没有勇气挣脱舒适圈，辞职下海。

1990年市场经济刚刚起步，能赚钱的项目，一抓一大把。

一招先，吃遍天，不愁没有赚钱项目。

柳妍一听万宗义没有生财之道，兴趣立减。

老张眼中掠过一缕幸灾乐祸的光亮，乐呵呵说道：

“小万，我工作多年，自认为看人很准，却没看出你是个敢作敢当的男子汉，佩服佩服。”

老张觉得万宗义辞职，纯属头脑发热，三分钟热度，有必要多加鼓励，督促他勇往直前。

万宗义自然听得懂老张话里的捧杀之意。

他笑着回敬：

“我是不是敢作敢当的男子汉，等我混到你这个年龄，必见分晓。”

老张知道再说下去，只能是自讨没趣，便干笑两声，坐回椅子上，不再废话，埋头看报去了。

小曾自始至终含笑不语，低头写字，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他比万宗义早进机关两年，暗中视万宗义为竞争对手。

万宗义不想和这几位磨牙，大摇大摆出了办公室。

他不用回头，便知背后三双明晃晃的电灯泡，同时射向他的背影。

三位同事的想法，应该大差不差。

他们以为我辞职是冲动，谁又知我这是自断后路？

万宗义前世也曾有过辞职下海，去深圳、海南闯一闯的打算。

他当时从报纸、杂志上，剪贴了不少深圳、海南的报道，几次写了辞职报告，又都几次撕碎，扔进了字纸篓。

一年又一年，温水煮青蛙，最终没能够迈出生活舒适区，直到彻底泯灭南下闯一闯的念头……

倘若当初下决心出去闯了，会不会成就一番事业？

倘若成就了一番事业，会不会让万祖德低头道歉，奉上侵吞的财产？

往事已矣，来者可追。

重生在1990，不搞点让万祖德低头悔过的事，这重生之旅也太寡淡无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