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养羊剥皮，割肉饲狼
樱魁，垃圾层2号风洞红灯区最大的酒吧。
戈尔登·罗斯提着一杆双管短炮，推开“樱魁”的大门，酒精的刺鼻气息和某种莫名的腥气立刻堵住了鼻子。
音响震得地面微微发抖，低沉的电子节拍和时不时撕裂耳膜的合成音，混杂成一种让人无法安宁的氛围。
几个穿着破烂皮衣、油光满面的男人正在吧台旁低声交谈，眼神游移，随时都在找寻下一位目标；一个黑发婊子在角落里与另一个光鲜男人互相磨蹭，嘴唇贴近，眼神却冰冷无光；舞台上的男郎女郎妆容妖艳，衣着暴露，尽情舞动身姿，展示肉体。
戈尔登进来后，整个酒吧像是按下暂停键一般，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偶尔活动的，也只是某人吞咽口水的动作。
直到戈尔登一路往里走，离开吧台与大厅到私密包厢区去，接连的喘息声响起，所有的人脸上都多少流了几滴汗。
樱魁的私密包厢区由光滑的黑色大理石铺就，嵌入天花板的LED灯变幻出蓝红紫三色，照亮墙壁上的花鸟水墨画。
每个包厢都被日氏门帘遮挡住，这些门帘由新式材料制成，摸来柔软，实际却是一类电子屏，上面播放着滚落的樱花或是摇手的招财猫，同时遮挡住内部一切淫秽不堪的声音。
越往走廊深处，贝多芬《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的激昂曲调便越是清晰，沁人心脾的茶香味从那扇虚掩的门里传出，在这由酒精统治的王国里，倒是一股清流。
做作。
戈尔登嘴角一抽，喉咙发出类似野兽苏醒的低吼，推开门进去。
房间正中，日本浮世绘风格的壁画前，挂着——照山本正雄的说法——一只羊，羊皮从脊柱正中分开，由铁钩勾住挂在两侧的柱子上，像是一只蝴蝶展开血色的翅膀。
鬼火帮的另一号人物，“幽鬼”山本正雄，正以莲花坐的姿势在这只蝴蝶前，静静欣赏，眼里满是陶醉。
他面前的茶托摆放着茶壶与一杯煎茶，往上蹿腾着白雾。
一位十来岁的欧美少女，穿着露背和服，将一片片新鲜的西瓜片贴到自己光洁的背上，以土下座的姿势，跪在正雄身边，活脱脱是一个人体果盘。
听到暴躁的推门声，山本正雄明了来者身份，他偏过头来，露出那张分明是从别人身上割下，再贴上去的人脸。
今天山本正雄戴的“面具”，大概是一位欧美青少年，眉眼深邃，轮廓凌厉，皮肤白皙娇嫩。
“回来了？”山本正雄开口，脸皮和嘴巴却动也不动，“真是辛苦了，戈尔登。”
戈尔登放下手里的短炮，坐到沙发上，哼口气，道：“快把你的老鼠都叫出来，搜查那个仿生人，还有克罗托！”
山本正雄起身，关掉留声机，暂停古典乐，揉搓着染血双手，道：“你知道的，为了捉羊，养羊，我手下的老鼠基本都已经放出去了，暂时还收不回来。”
戈尔登听罢，狞笑一声，张开铁嘴，哈出一口烈焰，道：“你最好快一点，你可不要忘记.......”
他砸下拳头，整张茶几就从中间凹陷下去，玻璃碎片飞溅。
狠辣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如果不是你那个狗屁理由，说什么那些鬼武器会抢占我们的市场！芬妮何必亲自出门去冒险！”
山本正雄的声音满是歉意，他举双手投降，道：“息怒，息怒。”
随后，他用脚背拍拍地下那个人体果盘的侧脸，命令道：“千代子，还不起来帮戈尔登大人清理身子？”
“遵命。”千代子起身，浓重眼线与假睫毛掩盖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力的光，随后又黯淡下去。
她于是开始遵照山本正雄的命令行动。
“怎么样？不错吧？”山本正雄带着笑意发问，又想起什么似的，“哦对，还有这个。”
他拿起一把手术刀，转过身走到壁画前，开始片肉。
“那只是刚养出来的，”他像自助餐厅里，负责土耳其烤肉的厨师一般忙活起来，一边嘴里还说着，“这只是刚宰的，我知道戈尔登你最喜欢这种新鲜的了。”
戈尔登眼里的怒火并没有消下去半分，他道：“抽调出你的老鼠，去找杀死芬妮的人。”
山本正雄没有回话，把片好的肉整齐地摆在陶瓷盘里，再亲自搬来一张全新的茶桌，把烤肉的电磁炉，孜然干碟、橄榄油、酱油、芥末一一码放好，像推一排麻将一般推到戈尔登身前。
戈尔登瞟他一眼，哼一声，开始享用起美食。
房里的茶香很快被肉香、酱料拼盘的气味覆盖。
这下，山本正雄才缓缓道来：“戈尔登啊，我们鬼火帮，你负责出力，我负责出钱，这很清楚。你要明白，商场和战场没什么两样，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表达自己的难处后，他也开始给出真正的条件。
他甩出瓦克，看看日期，道：“今天是7月3日。我估算一下，7月10号前，我可以给你一个答案。”
戈尔登终于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嘴上咀嚼的动作也更加畅快了。
不过数分钟后，他们俩便举杯畅饮，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小小的聚会很快结束，戈尔登拿枪起身，给山本正雄转过去茶几的钱，却又没有道歉，径直离开了。
待确定戈尔登走远，山本正雄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千代子，”他与收拾碗筷的女孩聊天，“你养过狼吗？”
女孩眨一下眼睛，被眼泪打糊的眼线划下脸颊，像两道泪痕。
“没养过，山本大人。”她回道。
“割肉饲狼，心战如鼓啊....”山本正雄感叹道，一面脱下自己脸上的皮囊，露出他原本的面貌。
那是一张丑陋如恶鬼的脸，龅牙、斜眼，青紫色的疤痕如干涸大地的裂纹，横竖斜，道道划下来，将本就磕碜的五官摧毁得一塌糊涂。
他丢下那张帅气的脸皮，按下墙上的一道机关，浮世绘壁画旋转过来，三排十六行的面具墙赫然显现。
山本正雄伸出自己粗糙的手指，在这些脸皮上滑动，最终选到一位麻黄头发、带着成熟风韵的欧美女性。
戴上新的面具后，他胸腹朝下趴到地上。
“千代子，快点吧。”
“遵命，山本大人。”
千代子觉得自己想呕吐，或者说，应该呕吐，但胃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没有犹豫，一切照做，心里也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一切都毫无触动。
因为对于活在地狱里的人来说，麻木不是一种情绪，而是一种生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