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一堂课

伊莱拉坐在垃圾训练场的垃圾山顶端，一辆废弃汽车的车顶上，身边放着一瓶红酒，偶尔举杯小酌，露出来的右眼望着脚底下的天空出神。

天空和她一样，坐在轮胎做成的秋千上，脸上贴着一张星星剪纸，望着自己的“窥视者”沉默不语。

偌大的垃圾场，只能听见零件与金属垃圾被风卷动相撞的鸣叫。

从这儿往下看去，由电子垃圾填塞而成的斜坡上，出现一道活力满满，与周遭压抑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

盛夏闷热，茱莉穿着短裤短袖，嘿咻嘿咻着爬上坡，朝伊莱拉打招呼：“伊莱拉！马修在和一个黑人哥哥谈话，所以我就没进去检查他的伤势，先来你这儿玩玩。”

她转过身，张开双臂朝垃圾场大叫一声：“这里好高啊！”

荡出道道回音。

跟个小孩子一样。伊莱拉用红酒掩饰自己的笑意，看着茱莉走过来，坐到自己身边，两条大白腿在半空摇来摇去。

她歪着头问：“伊莱拉，你怎么整天闷闷不乐啊？”

伊莱拉很难说出真实想法，她的上齿咬住下唇，眼神左右飘忽，思索一番，回应道：“我只是不敢相信我居然在做这种事情。”

“哪种事？”茱莉刨根问底。

伊莱拉则没有接话，她感叹道：“前天真是谢谢你了，没有你的帮助，只凭夜蝶的纳米机器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救他......”

茱莉开心地笑起来，脸上的雀斑挤成一团，道：“也还好啦，嘻嘻，我也是刚刚学到处理枪伤的要点。对了，我听马修说，他不去公司了？”

“对，”伊莱拉点头，“那晚，在袭击跃迁阶梯后，马修心知肚明暴恐机动队一定会出动。为了避免被他们的重型火力绞杀，也为了他那些虫子能发挥在狭窄地形的最大威力，就用自己的公司职员身份跑进公司分部，利用公司的财产让暴恐机动队不敢动用重型武器。”

“同时，他又在跃迁阶梯的守卫当中找到一个和自己年龄、形体性别都相仿的尸体，处理着装破坏面容，编造一个假象——当晚，公司员工马修深夜外出办事被暴徒劫持并杀害，暴徒利用其身份ID进入公司躲避追杀，”伊莱拉解释解释着，笑起来，“事后，他还让我用职务之便贿赂检测那具尸体DNA的侦办人员，就这样金蝉脱壳，假死脱身。”

“不过，”讲到这儿时，她心底又有疑惑难消，“就算我的夜蝶能够在雨天监控的模糊画面里隐没无踪，让他们无处查证这个带羊角头盔的暴徒到底去了哪。康士顿教育中心的痕迹，却是不可能有时间去处理的。”

“啊....”茱莉虽然看起来总是呆呆的，但其实脑瓜子伶俐着，她顺着伊莱拉的思路问道，“这样看，只要麦克斯韦或者维克托利亚顺着康士顿教育中心那趟邀请马修过去的电话，就完全可以锁定他和狼眼的身份啊！”

“是的，”伊莱拉赞同道，“这也是这两天以来我们最忧心的问题，可直到现在，他们甚至连个通缉令也没发出来......”

困惑让她们陷入沉默，直到垃圾场进来三位长相基本一样，15、6岁的小孩。

他们都生着苍白的皮肤，塌鼻梁，小眼睛，远算不上帅气可爱，身高都有一米七左右的样子，在底下瘦弱的天空面前，称得上高大健壮。

来了。伊莱拉心道。

之前公司的诊所还开着的时候，曾有一位年老色衰的妇女前来出卖手掌，换上最廉价的义手来赚钱。

她本是垃圾层的娼妓，年轻时稀里糊涂怀了个三胞胎，又找不到孩子他爸，只能独自抚养。

等上了年纪，这位母亲姿色不再，无钱可赚，就和自己的孩子靠拾荒为生。

这些事情都是当初听过马修组建童子军的想法后，与狼眼聊天时得知的。

昨天伊莱拉找到他们时，最惊讶的便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居然从没有碰过毒和赌，虽然为了自保，又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他们手上沾过血，性格也比较顽劣，但伊莱拉觉得这就是马修想要找的战士。

毫无疑问，对于拉扯他们长大，甚至不惜出卖手掌以补贴家用的母亲，伊莱拉抱有最大的敬意。

这仨兄弟正处中二的年纪，都嫌弃母亲取的老土名字，用希腊神话里的神王三兄弟给自己命名，分别是宙斯、波塞冬和哈迪斯。

领头的那个最高，也是三兄弟里的老大，宙斯，他走进来，没注意到头顶的伊莱拉，只看到坐在秋千上的天空，便招呼兄弟过去。

“诶，小孩儿，”他叫道，“这儿是不是伊莱拉姐姐说的那个训练场？”

天空抬头看他，由钢管戳瞎的左眼被白纱布遮住，哭得肿胀的右眼则满是冷漠。

“是。”他不耐烦地回宙斯。

见天空这番模样，宙斯不爽地回呛：“你坐这儿干嘛？手里怎么还有枪，你懂怎么开枪吗？”

“我知道怎么开枪，也知道怎么杀人，”天空冷淡地回道，“我是这儿的战士。”

宙斯转头和波塞冬、哈迪斯对视，噗嗤笑出声。

那个更胖一点的兄弟，波塞冬，走过来，伸手想要捏天空脸上的星星剪纸，一边说道：“就你这么大年纪还往脸上贴纸玩，你也配说自己是战士？”

他的手刚要碰到那颗星星，却见一道黑色的影子闪过，窥视者的枪托便狠狠撞上波塞冬的下巴。

波塞冬倒在地上，痛苦地呜咽起来，宙斯和哈迪斯见状撸起袖子就要冲上来打。

“砰！”

炙热的子弹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

黑洞枪口硝烟未散，三兄弟全部都呆住了，额头齐齐流下冷汗，动也不敢动一下。

“够了！天空，”伊莱拉下到地面，对着天空严厉斥责，“你怎么能随便开枪？误伤到怎么办？！”

“我不会射偏。”天空回应道。

“小孩子....”伊莱拉扶额叹气，“说这种话，还以为自己很帅.....”

“他们不该动我的星星！那是阳光给我的！”天空固执地朝三兄弟吼出声。

“疯子.....”宙斯则是喃喃咒骂，明明只是稍微调侃一下，就要动手杀人，真是疯子。

伊莱拉让天空闭嘴，同时又告诉三兄弟：“他心情不好，你们不能再跟他开玩笑，听懂了吗？现在，你们三个向他道歉。”

三兄弟面面相觑，有些委屈，但在伊莱拉的注视下，还是排排站好，向天空道声对不起。

天空哼口气，放下窥视者的枪口，又被伊莱拉瞪一眼。

“你也向他们三个道歉，快！”

“凭什么？！”天空反击，顶撞伊莱拉。

伊莱拉伸手捏住天空的耳朵，拉长提起，道：“这整件事，他们三个不该欺负你调侃你，而你不该反应过激朝他们开枪，你们双方都有错，懂吗？”

直到天空疼得受不住，使劲点头，伊莱拉才放开他的耳朵。

她推天空到三兄弟那边，叫四个孩子立正站定。

“既然你们都加入进来了，就都是战友、朋友，要懂得相互尊重、体谅、和信任！”她一个个脑瓜敲过去，“记住我说的话。”

“这是你们的第一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