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41章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下)

子弹倾泻而出,塔里克的手腕被火舌撕裂开来,露出内部的金属线路。

他痛哼一声,转身跑向二楼,背后绽出数朵血花。

马修没有全力开火,他害怕误伤到狼眼。为了帮助自己拿到武器拖延时间,他被塔里克殴打得不成人形。

二人仅仅是交换一下眼神,没有多说什么,666号化合反应将火烈羊之血注射进马修体内,强大的力量让他单手抬起重机枪,飞奔直上二楼。

重机枪喷吐火力,将二楼墙上的儿童画、卡通人物挂牌统统打碎,墙壁喷发的粉尘遮住视线,粉尘后面,再中数枪的塔里克撞开黑色的房门,跌跌撞撞躲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塔里克!”

马修跟进去,房里昏暗狭窄,密密麻麻的电子屏幕像无数堆叠积木,闪着苍白的光。

他无心理会,沿着塔里克的血迹,一直跟到一扇破碎的窗户前,借着窗外的霓虹,他锁定了塔里克的位置。

疯狂的雨势宛若大海倒灌进天空,暴风在暗沉的天幕下咆哮,翻腾出一道又一道浪涛,受伤探员的身影就像随时会被卷走的一扇贝壳,摇摇欲坠。

他想要打开车门离开,马修扫出火力,子弹击碎雨滴,穿透雨幕,将车身周围划定为一段死亡禁区。

塔里克反应极快,猛地跃开,利用广告牌和路灯的掩护,向远处潜逃。

猩红地狱的血液存量剩下25分03秒,血管里好似流淌着岩浆,逼迫着马修发泄怒火与暴虐。

他翻身跳下楼,震起无数的雨滴,又立刻因为他炙热的体温蒸腾成雾。

枪声渐渐远去。

贝琪探出头来,又立刻被雨露拉住。

“喂!你不要命了?!”男孩压低声音问道。

“我们得去看看!他们已经离开了,没事的!”

“可........”

“快!他不是你哥哥吗!?快来。”

贝琪跺着小脚,已经跑开。

雨露四下扭头,忧心地望了一眼走廊尽头被撞开的大门,终究还是踏出了脚步。

他和贝琪之前在二楼画室画画,没有其他人。

枪响的时候,他们躲了起来没有跑走,直到现在。

男孩小心翼翼往门里探,一把被贝琪抓住,拉进去。

“看!”贝琪指着破碎的玻璃道,“他们从这里跳出去了。”

女孩探头往外望,赞叹道:“真高啊,他们好厉害。”

“贝琪,”雨露扯扯贝琪的衣袖,说,“我们该走了,这间屋子我们不能来。”

“唉,笨蛋!”贝琪用食指关节往雨露脑袋上一敲,双手撑腰,四下环视,“那老太婆说什么你就信,我倒要看看。”

她从杂乱的桌上移过来一个键盘,也不知道如何操作,随便按了一个键。

房间里存放的主机并没有因此而启动什么自爆程序,它只是结束程序的休眠状态,弹出显示器上的内容。

密密麻麻复杂的资料、订单与交易过程印到两个孩子的脸上。

“贝琪.....已备份.....智力水平优秀....什么东西?”贝琪念叨着上面的文字,愈发迷糊了。

她握住鼠标往下拉,接下来出现的画面瞬间让他们反胃干呕。

“快离开这儿!”这回,连贝琪也对眼前的画面感到不解与恐惧,她赶忙叫出声,回头撞上一堵柔软温热的墙壁。

梅芙的剪影就贴在他们面前,像一堵铁墙。

“梅芙老师.....”

“告诉我,你们都做了什么。”

“我......”

还未等贝琪解释,梅芙的手臂如毒蛇吐信,瞬间挽住贝琪的胳膊。

雨露哭着想绕出去,却被门外赶来的阿拉法克堵住最后一丝缝隙。

“梅芙,够了。”他听到阿拉法克斥责。

“你又在教训我?他们必须死。”

“他们还只是孩子,没法理解他们看到的东西!”

“住嘴!”梅芙回头,使劲扇了阿拉法克一巴掌。

雨幕敲击大地的声音,将两个人的争吵压得模糊而失真。

雨露被阿拉法克抱住脑袋,梅芙的痛吼在耳边炸裂开来。

“这个合作是我阶级跃迁的最后希望!”

阿拉法克蹲下,在雨露耳边嘘声示意他停止哭闹,然后起身爆发:“你都多大了?还是这么蠢?你只是他们手上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你这个阴阳人,再怎么跟我吵都没用,我才是这里的主管。”梅芙露出虎牙,眼睛瞪圆,拿出两管针剂,挑出一根直接刺入贝琪的喉咙。

青紫的色块从贝琪的喉咙处蔓延开来,像一只窒息的手张开来,包裹住女孩的整片脸蛋。

在雨露跟前,女孩瞳孔中的恐惧消失了,只剩下暗淡的死寂。

“不!贝——”雨露的嘴巴被梅芙捂住。

“别急,你很快就会去陪她了,”往日和蔼的面孔化作一尊见血不眨眼的恶魔,她的瞳孔里泛起狂热的光,“那几个傻逼在这儿闹的事,刚好能成为你们死掉的理由。”

梅芙将针管一点点刺进雨露的喉咙。

在梅芙背后,阿拉法克的黑色眸子隐入阴影,看不清表情。

致命的毒素侵入血管,喉咙涌入拥塞感,眼前的景色逐渐模糊,连雨声也在消退。

“啪嗒——“

尸体倒下的声音惊醒了雨露,模糊的色块逐渐聚焦,映在他面前的,是梅芙青紫色的僵死脸庞。

阿拉法克正蹲着,默不作声地往他血管里打一针乳白色的解药。

痛苦被进一步缓解。

雨露想哭出声,亦或道谢,但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瞬间慌了神。

“别怕。”阿拉法克托住他的脸蛋。

“我的犹豫造成了贝琪的死,还有你的声带......”阿拉法克擦拭男孩额头细密的汗珠,似是在自责,“离开这儿,雨露,跑的越远越好。”

“这座城市不值得你去画下来....或许这个世界也是。”

ta抱起雨露,推门离开。

.................

破烂的木门被撞开,身高近三米的戈尔登需要低下头,弯着腰才能走进这间狭窄的房屋。

于是他干脆站在门口,不进来了。

他带的两个手下,艾马尔和凯勒,一个是三角眼、刀条脸、爆炸头的瘦子,一个是身形猥琐,头型呈水滴状的胖子。

凯勒按照戈尔登的指示,晃晃手中的翠绿项链,对房间里的母女叫道:“喂,你们两个婊子,听说这项链是你们卖出来的?”

艾拉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三位不速之客,脑中的程序快速地分析着形势。

“你们先放下武器,我们可以告诉你们项链从哪里来。”

阳光不可置信地看向艾拉,她张开嘴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艾拉捂住嘴巴。

“嘘!”

女孩根本没有意识到此刻她们有多危险,没有武器的二人根本没有和鬼火帮谈判的资格。

必须想办法卸掉他们的武器。

房间里一下陷入沉默。艾马尔用枪管挑翻一箱箱行李,阳光给天空折的星星、话筒、雨露的画统统都倾倒在地上。

“我想起来了,”见到雨露的素描,艾马尔阴冷的眸子一跳,道,“我之前搜过你们屋子。”

他用枪管指指四周新购置的家具:“买这么多新东西,花了不少钱吧?”

“我说了,”面对枪口,艾拉毫不畏惧,“把枪放下,我们再谈。”

“不要理她,”戈尔登吐出热气,声音像铁锤一样砸下来,“她不是克罗托,我们要找的是那个驼背的机械师。”

“在这儿等着,不要让这两个女的和外界联系。”

于是,艾马尔和凯勒就坐下来,枪口和眼神对着艾拉与阳光,四处游移。

她俩就像鸟笼里的金丝雀,展台上的车模,屏幕里的色情演员,在艾马尔和凯勒眼中,失去了人的复杂性,成为一个象征着欲望的符号。

凯勒的喉结鼓起来一大团,咽下口水。

他回头向戈尔登请示了一下。

“头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细小如蛆虫的眼睛瞟了一眼艾拉。

戈尔登的神色并未触动分毫,他冷着脸,点头,关门,靠到屋外用废旧电缆缠绕而成的护栏,拿出一根烟。

屋内,凯勒脱下上衣,雨点声里,他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辨。

“嘿嘿。”艾马尔很尖锐地笑了一声。

“两位,你们的睾酮水平正在上升,”艾拉很清楚他们想做什么,“但是你们没法通过我发泄性冲动的,我的身体并没有安装——”

凯勒操着他那双积了一层厚腻子的油手捏住艾拉的脸蛋:“闭嘴!婊子!”

艾马尔也根本没试图理解艾拉的话语,上手开始扒艾拉的外套。

“你们住手!“阳光就这样抓住两个人渣的臂膀,狠狠咬了下去。

凯勒吃痛,大叫一声:“你这个小畜生!”

说罢,他一脚踹开阳光,女孩在地上打了两滚,滚到她叠的那堆星星旁,发出痛苦的呜咽,嘴角流出的血染红地面,打湿折纸。

“你们要干什么?!”艾拉的语气不再平静,她愤怒地质问道。

“什么干什么?她不想你受苦,那她来不就行了?”凯勒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恶毒的话语仿佛某个至关重要的参数,通过声音传感器,送入语义分析模块。

在精密严谨的程序推演下,艾拉已经看到了这行话背后的画面。

仿生人不知道什么是心痛,它们没有那种器官,也没有那些神经回路。

输入参数,执行程序,输出结果,它们的行为逻辑只是无数个这样的循环在打转,被条件语句限制伤害人类的程序块从不僭越,从不有例外。

于是艾拉更改了那行代码,昏暗的房间倏忽闪过一片阴影,“咔嚓”一声,凯勒的手臂向后背弯折过来,手背亲吻上他的屁股蛋,枪支掉落地面。

胖子还没发出痛哭,脖子又被掐住,他伸手死命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脖子上的手掌像一段熔铸其上的钢铁般不可撼动。

“你要干嘛?!放开他!”艾马尔见同伴被困,赶忙举枪威胁。

“不要激动,艾马尔·福登,你的心率与肾上腺素超过了一般水平,但根据我的分析,你只有12.03%的可能向我开枪,不是吗?你在疑惑、恐惧、犹豫。”

艾拉极致理性的话语让艾马尔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是一个仿生人,不。

他的眼神里爬上一抹恐惧。

她是觉醒仿生人。

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艾拉的数据库会新增一条规则——现实不是算法考试,它瞬息万变,不可预测。

艾马尔一瞬间调转了枪头,指向地面上躺倒的女孩。

“砰!”

...........

背后的枪声响起时,戈尔登夹烟的手颤抖了那么一下。

他从口中吐出一窜火苗,点燃香烟,欣赏走道外的雨景。

地上的雨势很大,城市层开启了它的排水系统,雨水便沿着铁幕——城市层和垃圾层中间的那层东西——内复杂的管道落下来。

谁开的枪,死的是一大一小中的哪个,戈尔登没什么兴趣管,他现在只想抱怨这该死的天气。

风洞一天就打开这么久,还遇上大雨天,搞得整个垃圾层都阴沉无比,估计回去后,那些衣服得晾外面个十天半月才能晒干。

真是倒霉。戈尔登吐出一口烟圈,任它们被雨点打散。

雨幕之中,几个孩童趁着大雨扰乱监控,四处乱窜,拆掉路边的广告牌打算拿去卖钱。

不知从哪个阴沟里窜出来的混混找上了他们,也不过14、5岁的年纪。

两帮人碰到一起,为这块广告牌掏出撬棍小刀械斗,鲜血泼洒到积水的洼地里,又很快被大雨冲散,褪色不见。

不过硬要说的话,阴天,早就习惯了。戈尔登收回视线,心想。

毕竟,他活在一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