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怒火熊熊
垃圾层鱼龙混杂，零零散散的市场遍地都是。就比如眼前这个。
它仿佛是一个扭曲的迷宫，由绿色的电路板、灰色的废旧布料和黑色的电缆搭建缠结而成，比小孩玩的积木玩具还要简陋。人群在逼仄的过道中穿梭，各个脸上穿戴着面具或是涂抹帮派的荧光涂料，步伐匆忙，说不出一句话。
上个世纪末期流行的雪花屏电视夹在廉价食品胶囊、非法机器人配件和精神毒剂中间，播放着分辨率奇低的老歌剧，让《蓝色多瑙河圆舞曲》的美妙旋律混进小贩的低声叫卖、乞丐的哀嚎、生锈性偶的喘息中去。
众多破烂凑活的商铺中间，夹着一间装饰还算得体的珠宝商店，这是合众国南方的珠宝寡头企业“蒂芙尼”在垃圾层开的一家分店——这些资本家不会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哪怕是在垃圾堆里卖珠宝。
两个街头痞子，一胖一瘦，蹲在珠宝商店对面的街头，交换着针管，操着满口黄烂牙闲聊。
“最近生意不好做啊。我小舅就在维克托利亚，上周连续32个小时在电脑前做设计，给那个什么B超梦明星的做海报，结果你猜怎么着？急性肾衰竭，肾都废了。”
“哇草，是不是有病啊，就算那能挣钱，老子也不去。”
“你还别说，它们员工医疗保险发力了，直接给老子小舅换了个义体肾脏。”
“切，听着是大发善心，实际还不是让你换个铁肾金肝替他们继续工作，我看将来就算哪天我们全身都换成机器，他们也不会在乎。”
他们正聊得尽兴，突闻一阵机车轰鸣声，瞟见街道口走来一个身高近三米的大汉，胡子拉碴，铁下巴，铁脖子，脸上还刻着黑色的月亮纹身。
胖子用手肘敲敲瘦子，问：“诶，那他妈是不是戈尔登啊？那个最懂得怎么做人的死变态？”
“妈的，好像是，快跑，快跑！”
他们丢掉针管，就像厨房蟑螂见了灯光，手脚并用消失在角落的阴影中。
戈尔登缓步走来，背后的拖着一个黑人——不，仔细看去，那分明是表皮覆盖的一层厚厚焦炭。
焦香的肉味从那奄奄一息的躯体里传来，黑暗中爬出来几只饥民，伸出沾了臭水的手，想要伸过去。
鬼火帮的喽啰举起枪，却被戈尔登制止。
他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道：“等会。”
说罢，他领着一众小弟闯入珠宝商店。
珠宝店的店长年过四旬，胡子和头发都是黑白相间，他穿着深色调的西装，见帮派分子们闯进来，伸手安抚身后的店员，上前一步。
“您好，戈尔登·罗斯先生，蒂芙尼久闻您的大名——”
戈尔登用骇人的眼神盯着店长，让他瞬间连恭维也不敢再说下去了。
彪形大汉从怀里拿出一块翠绿的珠宝项链，放到柜台上。
他指指地下那个焦炭般的人，说：“你把这条项链卖给了他，卖了20万。”
店长的视线在地上停留一秒，小心翼翼道：“是的。”
“谁卖给你的？”
“戈尔登先生，”他拿出手帕擦拭额头的汗珠，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们小店背靠蒂芙尼集团，有严格的条例，不能透露顾客隐私。”
“谁，卖给你的。”戈尔登说的话一个字也没变动，只是各个都带上灼热的高温。
“戈尔登先生，请您先——”
宽大的手掌掐住中年店主的喉咙，戈尔登张开他的铁下巴，问道：“你有过爱人吗？店主？”
店主点点头，被攒紧的喉咙还在发出呜咽。
“不，”戈尔登吐口气，说，“我说的不是那种，女的把对方当做生活保障机构，男的把对方当做合法妓院的爱人，老子问的，是一个理解你的内心，理解你痛苦的过去，辉煌的现在和注定悲惨的未来，并且无论如何都他妈不会离开和背叛你的爱人！”
他说到最后，金属的口腔壁里火光隐现，炙热的火舌喷吐而出，灼烧店长的脸颊。
“啊啊啊啊啊啊！”
中年店长在惨叫中被喽啰压住四肢，一只餐刀沿着他脸上的烧伤，斜斜切下一块肉。
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在蒂芙尼珠宝店里回荡。
戈尔登的眼神刺向柜台后的店员。
年轻的店员一个哆嗦，连忙调出电脑，找到这个翠绿项链的收购记录。
克罗托，四号贫民窟。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戈尔登便起身，又垂下眸子俯瞰地下抱着脸颊哭泣的店长。
“戈尔登先生，是我错了，”整洁的西装沾上油脂、鲜血和鼻涕与泪，变得一塌糊涂，他哭着求饶道，“您，您可以离开了吗？”
迎接他的是盛大的焰火。
推开珠宝店的门，戈尔登挥手，喽喽们便点头哈腰着，抬起两具新鲜的肉排，丢到那些黑暗的角落。
“开饭了。”
话音落下，剩下的能听到的，便是机车的轰鸣声、咀嚼血肉声，与依旧高歌的《蓝色多瑙河圆舞曲》。
.........
屏幕上的演员切下牛排，诱人的香气通过拟真装置传到塔里克鼻腔里。
画面在此定格。
“试看已结束，本影片为会员专享，请充值后.....”
看着弹窗，塔里克搅碎薯片，叹口气，甩出瓦克，给一个ID名叫“DeadLock”的用户发去信息。
“在吗？帮我搞个这个网站的会员。”
“哟，好久没给我发消息了，上次给你的无序模式越狱密钥还可以吧？”
塔里克想起这事，哼出一口气，满脸不爽，发过去一句。
“还可以。”
“最近在看电影？”
这行消息后面还附带了一个VIP账号登陆链接。
“对，今天找了部悬疑电影来看，名字叫《误杀瞒天记》。”
“这电影年纪比我都大了，行，你看去吧，不打扰了。”
窗帘遮蔽的房间里，电子屏幕的青光照亮桌上的零食、可乐、纸巾，塔里克目不转睛地盯着电影，被里面的剧情与人物深深吸引进去。
“蜜拉，监控不会骗人，它明明就证明了，维杰3号人就在帕纳吉。”
“维杰3号人在帕纳吉......维杰3号也在帕纳吉.....这说得通。”
“蜜拉.....”
“马赫什，他知道我们会看这段监控，不，是他故意要让我们看到的。”
.......
塔里克很用力地眨了下眼。
随着激昂的背景音乐，故事中的反派开始揭穿主角的计谋。
“维杰和他的家人去过帕纳吉，也去过旅馆，吃过酱汁蔬菜面包，也看过电影。他们被盘问的时候之所以能坚持供词，是因为他们说的是实话....”
“除了一个小细节.....”
“这些事情并不是在10月2号和10月3号做的。而是在别的日子。”
塔里克突然站起来，薯片和可乐全都被他扫到地上。
他关掉电影，重新翻出监控。
长达6个小时的监控，他快速地遍历每一帧，脸都要贴到屏幕上，不敢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马修6月7号监控里所做的事情似乎给出了他的不在场证明。
除非，那些事情并不是在6月7号做的，而是在别的日子。
他在视频角落的一帧里，一个很细小的地方找到广告牌上标识的日期。
6月11号17:25。
他瘫倒在沙发上。
马修调换了监控，把6月11号发生的事实替换到6月7号，骗过了自己。他在掩瞒什么？
想到这儿，塔里克只感觉嘴唇干枯，喉咙发痒，便又急忙找到那个休格夜闯黑死帮的视频。
瓦克再次发出去一条讯息。
“又怎么了？”“DeadLock”问他。
“‘赫拉克利特的焰火’。你能帮我找到这人的真实身份和地址吗？”
一把配枪，一袭黑衣，一副墨镜，一杯咖啡。
塔里克拿上这些东西，走出家门。
他离开的时候，天空开始下雨，明明是闷热的盛夏，雨滴打到他的脖子上时，却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