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悬滞于空
“断头鬼……”
烂成这般模样还能运动的双眼，已经说明了一切。
真正的鬼是不死不灭的。
陆羽抬起头来，大雨顺着他的额头、睫毛，流进他的眼眶里。他穿着的衣服都湿透了，衬衫变得透明，裤子变得沉重，全身每一个毛孔都体会潮湿冰冷与异物感。
这样反倒让他更加清醒。
对于断头鬼的观察并未结束，他走上前去，绕着断头鬼走了好几圈。
断头鬼颈部向后倾，双臂后折，胸膛、腰腹、臀部距离地面有60cm左右，大腿微微向下，小腿曲折，双脚踩在地面。
看起来像是《肖申克的救赎》男主角逃出监狱后迎着雷雨拥抱天地的双臂反向版。
刺入他心脏的是一根铁柱，从上至下，倾斜刺入，将它牢牢钉死在这里，钉死在失乐园推理馆三楼天台，使它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陆羽弯曲食指敲了这根铁柱，直径约7cm，实心的，邦邦硬。
蹲下来继续观察，断头鬼的身体穿着黄色雨衣、牛仔裤、运动鞋。雨衣是杂牌，标签上写着“made in china”，运动鞋是耐克的。
光看设计细节，这两款单品看上去都不像是十年前的款式。
陆羽观察时，注意到断头鬼的尸体仍是在活动的，但它的四肢活动幅度很小，前后摆动幅度不到3cm，就像是被压制了一样。
不知为何，陆羽总觉得这手法有些似曾相识。
“鬼的灵异能力有范围限制。”
“怪不得刘柔追我追到一半就不追了，原来源头在这里。”
“尸者，或者说鬼奴。它就像是断头鬼的眼线，哪怕断头鬼无法行动了，也能借助尸者来索敌，捕捉满足杀人规律的人类。”
“就好像红警里的狗一样。”
陆羽停了下来，思考着这具尸体原本的身份。
根据韩逞的描述进行推理。
断头鬼应该来源于石墩游戏玩家中的一名失常者。这种人陆羽也遇到过了，比如控制鬼拖手的赵炎铭、能够吐出尸者的猪。
失常者使用灵异能力并非没有代价，每一次使用灵异都是在走向地狱，最终被厉鬼吞噬。
从这个角度思考，除去自己没发现的，这楼里至少有15具断头尸体，证明灵异发动了15次。
要知道陆羽迄今为止也不过用了2次灵异而已，还是借助黑盒用的，除了费命没有什么副作用。
正常人要承受这15次灵异的代价，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天台上这具已经被断头鬼吞噬的，穿着黄色雨衣的无头尸体，显然就是此次参与石墩游戏中的灵异失常者。
“可问题是，谁做的这一切？”
“等等……”
由于之前天色较暗，陆羽发现了自己忽略的一个细节。
他凑近那根铁柱，发现还有一根红绳，将铁柱和断头鬼的躯干绑在了一起。
陆羽皱着眉，没敢将这红绳解下来。
啪啦！
雨点好像打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又或许是陆羽听错了，那应该是玻璃被打碎的声音。
玻璃？
好像只有二楼的窗户里有玻璃吧。
难不成有个调皮的小孩在恶劣的下雨天扔棒球？
陆羽快步走到天台边上，攀着湿漉漉墙沿，向下观望。在扫视了两三秒后，他真的在地面上看见了破碎的玻璃，那些玻璃渣四溅到各处，紧挨着地面有了底色时，就像一片片镜子。
陆羽看向那些“镜子”，赫然发现，自己的头顶上有一截红色绳子。
他猛地转身，抬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那是十数名穿着黑西装的无头尸体，他们彼此被红绳牵绊，重叠在一起，手捧头颅缓缓上升，已经悬滞于距离天台高十米的位置。
陆羽仰头看向它们，而它们手中的头颅，纷纷闭着眼，俯对着陆羽。
它们叠在一起，陆羽数不清它们的数量。
雨水打湿它们身上的西装，渗透进面料和断颈中，顺着它们的肩膀流下，很快，顶着滂沱大雨，它们悬滞于空，像是一道瀑布。
那些有男有女或年轻或老态的苍白头颅，闭着眼流下雨，宛若一尊尊大佛，慈悲倾泻而下。
陆羽背靠着天台墙壁，双肘微曲，双手紧压着壁沿。
绝望且无奈地理解着这一切，有那么一瞬间，陆羽觉得自己退无可退。
别的不说，这些尸体是怎么飞起来的？？
他真不知道小小澄潭哪来这么多牛鬼蛇神。
……
距离天台十来米的高空，其中一名黑西装女孩举起了自己的头颅，就着红绳，放在了断颈处。
“她”缓缓睁开眼。
带着彻骨寒冷看着陆羽，开口：
“你是谁？”
“为何要来到此处？”
陆羽沉默着，双手不再压着墙沿，直起身，退到一个合适对话的位置。
然而还没等陆羽开口。
“她”像是知道了什么，低垂着眸，说道：
“你无法纠正这里的错误。”
陆羽看着那具女尸体。
他的视野中已经跳出来了兑换商店，但凡有什么不测，他就会使用出场券埋葬失乐园、断头鬼以及这十来具诡异的尸体。
陆羽不知要如何与它对话，只能勉强反问：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错？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吗？”
“她”的躯体飞了下来，苍白细嫩的手摘下自己头颅，捧着，来到陆羽面前，与他只有二十厘米。
陆羽看着它浑浊的眼眸，以及从西装里伸出去的红绳，咽了口口水，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做。
“她”，“凝视”着陆羽：
“他们是真正的错误。”
陆羽不禁后倾，然而他每后倾一分，对方就靠过来一分。
此时，哪怕有雨水冲刷，也挡不住那愈加浓烈的尸臭味。
幸好它没有得寸进尺，而是重新飞到天上去，接着，另一名黑西装男人将自己垂垂老矣的脑袋接了上去。
这老人头颅与脖颈被红绳扯紧后，紧闭着眼，像是在思考。
过了好一会，苍老声音缓缓响起：
“我明白了。”
“你，选的是哪条路？”
陆羽很想吐槽，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它又懂完了。
“什么什么路？”
“我走的路多了去，赚钱的，升级的，有机会谈恋爱的，你指的是哪一条？”
老人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陆羽：
“救世的。”
陆羽愣住了，从已知信息来看，黑盒的确是用来救世的。毕竟每一次他解决入侵者，不就是为了拯救其他人免受灵异之灾吗？
难不成它真看出来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我……”陆羽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老人又把自己的头摘了下去。
换成一个青壮年接上了自己的脑袋。
与前面两次都不同，这一次，它轻飘飘地倾斜而下走到地面，身接红线，踩着一双铮亮皮鞋，来到陆羽面前。
大雨中，它距离陆羽只有一米之隔。
青壮年男人睁开眼，瞪大，直视陆羽。
“你本有自己当行路，不应来到这里。”
“但，既你已来了，我必要作出表示。”
什么路又什么表示？你是上世纪穿越过来的基督教神父不成？可神父脖子里的蛆都要溢出来了啊！
陆羽下意识的后退，嘭的一声，却发觉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向雨洼倒影，果不其然，有一个人高马大的黑西装无头尸体埋伏在后面！
“我就说你们怎么只有……”
嘭！
黑西装尸体挥起拳头，狠狠打向陆羽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