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清:从驿卒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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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雷雨

正月十七,辰时二刻。

冬日的晨雾慢慢散去,露出了这世界本来的面目。

山字营一哨一队钱富贵背靠着壕沟,往手里哈着气道:“范头,欸,你说也怪啊,那时候天天拜菩萨,求长毛不要来,现在就在眼面前了,倒盼着他们早些过来。

这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就这么熬着,难过的很。”

汪贵任了一哨哨长之后,提了范世开做一队队长,现在他正蹲在堑壕内,往沙袋之间的缝隙插了根竹管,眼睛贴着一端,正认真的朝外面看着。

听钱富贵这么说,他边看着外面边说:“你啦,少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你看咱队上,张林话最少,最有出息的,做了大人的亲卫队长,汪大人也提了哨长,好几个兄弟也去了三哨四哨做队长了,就你,还小兵一个,就是你这张嘴闹的。”

“他们~”

钱富贵说着朝边上看了看,凑到范世开耳边说道,“他们那是会做人,每月发了俸禄就请高大人喝酒,还当我不知道。”

“别瞎说。”范世开转头低声骂了句,“你这话要传到朱大人耳朵里,还有个好?”

“好好,不说不说喽,当小兵好啊,吃饱就睡,睡醒了训练,无心无事哦。”

说着,钱富贵伸了个懒腰,刚要站起来舒展一下,就被范世开一把拽倒在地。

噗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到了他刚刚站立之处的沙袋之上,紧接着就响起了一阵炒豆般的声音。

“长毛来了!”

范世开大喊一声,掏出怀里的竹哨就吹了起来。

钱富贵惊魂未定的从堑壕中爬了起来,偻着身子微微探出头朝外看去。

远处浓雾散开之处,一排排的太平军举着鸟铳正对着这边,他们身后则是更多一排排,一列列的兵勇无声站立着。

就像是从阴曹地府中爬到人间索命的鬼兵一般。

竹哨声过后,山字营这边的堑壕内人也动了起来。

范世开弯着腰走在沟内,把一把燃香分给了自己的队员,每分一根都要嘱咐一句:“听口令,不要慌,不要探头,练时怎么丢,现在就怎么丢。”

分发完毕,太平军这边又是一阵排枪,随着那铅子打在沙袋上发出噗噗的声音,范世开的脸一阵阵的抽搐。

他一手拿起捍天雷,一手拿着燃香,单腿跪着,身体都绷的紧紧的。

因为蹲在堑壕内,外面什么样,长毛冲到了哪里,一无所知,现在他和其他队员一样,心猛烈的跳动着。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打仗,也是山字营第一次的战斗。

他嘴里默默的念叨着:“别看,听口令,别看,听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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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轮排枪过后,对面的太平军前排扛着大盾,后排平举长矛,轰的一声,就朝着清波门冲来。

大雾过后,必有艳阳,太阳稍稍露出脸,整个清波门都笼罩在暖暖的阳光中,战斗却如此开始了。

太平军冲的很快,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兴奋的表情。

昨晚他们就知道对面不过是个刚练的团勇,而他们则是忠王一手带出来的百炼精兵,大小仗打了不下十数次,现在的清波门、山字营对他们来说就如同一个拿着烧火棍的小娘子一般。

有些抵抗,但不多!

而且他们也问过了,对面没炮,那这抵抗有和没有一样,还等什么,冲啊!

军中赏赐,素来先登者最重,每个人都想拿到忠王的赏赐,于是个个加快步伐,要不是前面有盾牌手挡着,或许腿快的都快跑到城门了。

而他们谁都没有注意,自己刚刚跑过的地方,立着一根刷成绿色的杆子。

前面还有一根,是红色。

这根杆子离山字营堑壕不过二十步远。

高四九站在城头一处沙包和木头堆成的掩体中,目光冷冷的看着城下,等太平军前列过了红色杆子,大部过了绿色杆子时,手快速的往下用力一砍。

“迪~~~~迪~~~~”

两声连续的竹哨声在清晨尤为嘹亮。

范世开听到笛声,条件反射般大喊一声“丢!”,点燃捍天雷的导火索,在心中默数到三,然后用力的投了出去。

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三百余个捍天雷如同雨点一般越过了太平军盾牌手,落到了正在奔跑的兵卒头上。

“哎呦!”一个兵卒被瓷瓶砸的大喊一声,骂道:“他娘的,酒瓶~”

这时,瓷瓶轰的一声就炸了开来,那兵卒只觉得眼前火光一闪,下一个字都被堵在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了。

轰轰轰~

三百多个捍天雷几乎同时在阵中炸开,清波门外的地面在剧烈的震动着。

每一次爆炸,边上都会倒下至少一个太平军兵卒来。

捍天雷除非直接在要害处爆炸,否则很难炸死人,但里面装的那些小瓷片经过何欢的改进,已经换成了尖锐的小铁片。

炸不死人,但绝对能炸的人身上扎满铁片,从而失去战斗力。特别是被炸到脸上,轻者重伤,重则死亡。

军中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抱着脸打滚的人,哀嚎声响成一片。

不过这支太平军不愧是李秀成一手调教出来的,遇到从天而降的袭击后,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马上就做出了反应。

“避炮,散开散开!”一位卒长高声喊道,紧接着又是一位卒长喊了起来。

随着他们的喊叫,太平军阵列开始松散起来,而且更是加快了几分步伐。

这是多年打仗打出来的经验,现在退回去人就白死了,不如继续冲。

战争有时候就是赌博,容不间发之时,是由不得你多做考虑,只能凭着经验和直觉做出判断,还有,就是血勇之气。

他们在李秀成的带领下,每次都赌对了,所以他们有这个自信。

只要挪开那些拒马,冲到山字营五步之内,胜利肯定是他们的。

可惜,这次他们赌输了。

“迪迪”

两声短促的竹哨声过后,一位太平军卒长惊恐的发现,前面那道弧线堑壕靠近两端的地方升腾起一股浓重的白烟。

还没等这位卒长还没来得及生出恐怖的念头,身子就像是被一击重锤击中,猛的朝后倒去,和他差不多姿势的还有身边五六个士兵。

抬枪!

为了发挥这大杀器的最大威力,李慕洲力排众议,拍板决定将两队抬枪分置在防线的两侧。

打仗他不行,但物理他比谁懂的都多。

宽广正面上,斜射远比直射要更有威力的多。

两队十支排枪射过一轮之后,足足收割了六十多人的性命,紧接着,太平军剩余的兵卒,又听到了那两声尖锐的竹哨声。

犹如阎王的催命符。

他们眼前又出现了一阵雷雨!看着眼中那越来越近的瓷瓶,每个人的脸上显出了绝望的表情。

李慕洲是火力不足恐惧症重度患者,他相信,如果一阵捍天雷搞不定的话,那就再来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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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战斗发生在浓雾刚散之时,结束时浓雾还未散尽。

站在后方观战的罗有为恨的眼睛都要出血,整整三率,三百一十二人,最后退回来的只有不到五十人,半个旅就这么被打残了。

自己却连清波门的边都没摸到。

打了几年的仗,如此窝囊,却还是第一回。

看着前方那倒伏在地上的尸体,还有不断哀嚎的伤员,罗有为戾气上涌,喊道:“再上一个旅,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雷。”

正在这时,他后方传来铛铛铛的鸣金声。

一位亲卫跑到他身边,半跪在地拱手道:“师帅,王爷让你马上去帐中议事。”

罗有为死死瞪了清波门那高高的城楼一眼,不甘心的甩了甩袖子: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