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用兵如泥
整个柳浪闻莺如今已变成了一个大军营，门口竖立起了高高的望楼，兵士们正在砍伐园中的树木，筑造了寨墙。
罗有成走入营内，看到兵士们正在搭建帐篷，起灶做饭，却有些不以为然。
在他眼里，这清波门不过是小遇挫折，只要大军掩杀过去，那城破不就在今日？
那还搭什么帐篷，做什么饭，去杭州城内天香楼吃啊。
进得中军大营，李秀成正在和几个将领在地图边说话，见罗有成进来了，李秀成指了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也没多说，只是吩咐旁人道：
“你速去胡大人处，把我的安排告之于他。”
“是，王爷！”
那位将领抱拳得令，走过罗有成边上时，朝他得意的笑了笑。
罗有成起身行礼，刚要说话，李秀成抬手阻止，开口问道：“怎么败的？”
“王爷，这守城的团勇奸诈的很，不与我军接战，丢出了无数火罐，那火罐威力比我军用得大许多，我军猝不及防之下，这才吃了一些亏。”
“火罐？”
李秀成只知此战输了，怎么输的却不是很清楚，听到山字营使出了火罐，不由愣了下，继而未置可否的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行军打仗，有什么奸诈不奸诈的，打得赢都是本事。有成，你莫要小看了天下人。”
“王爷，让末将再冲一次，这次我肯定拿下清波门！”
李秀成对战局本就有通盘计划，本想拒绝罗有成，不知怎么心中一动，点了点头道：“好，我和你一起去阵前看看。”
事不宜迟，罗有成又点了两卒兵，列好队后朝清波门而去。
依旧是火枪先发三轮压阵，陆卒随后跟上，不过这次他学乖了，排出了一个松散的阵型，还特意让人扛着门板。
和第一次一样，太平军又一次经历了一场捍天雷雨，就算有门板在头上顶着，但防住了上面，防不住下面，依然被炸了一个七荤八素。
在高台上一直观察着战场动态的李秀成收起千里镜，当机立断道：“鸣金！”
铛铛铛的声中，太平军拔腿就往后跑去，生怕跑的慢了，就被这阎王给收走了。
由于他的果断，这次虽然也有损失，但比第一次要小了很多。
战场上到处是哀嚎的伤员，退回来的兵士有些也带着伤，脸上更是挂着劫后余生的惊悸。
罗其成的脸色极其难看，特娘的，对面这团勇太邪了，仗哪有这么打的，不拼枪，不对刀，就知道丢火罐子出来，而且一丢就几百个。
清妖的曾剃头也没这么阔啊。
正想着，就听李秀成沉声说道：“再上！”
罗有成有些愣了，他现在已经知道清波门就是一只铁乌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啃，如果没有想到办法，只是一味让人上，那岂不是就是去送？
“王爷，还要上？”
“上，这次上两伍。还有~”
李秀成举着手，摇指了一下两军阵间的那几根红红绿绿的短桩，道，“等到了绿色那个桩子就停下来，听到鼓声再进。不听鸣金，不得后退！”
罗有成心中就算再迷惑，但李秀成既然发了令，也不得不再次派出了两伍兵。
十个太平军在两司马的带领下以伍为单位，每个人都举着一块盾，将自己和同伴围的严严实实，就像两只乌龟一样，慢慢挪动到绿色短桩之前。
山字营阵前寂静无声，毫无动静。
“击鼓！”
隆隆的鼓声响起。
太平军继续前进，等所有人进到红绿桩之间的区域之后，他们耳中就听得一声竹哨声响起，乌龟阵立马停了下来。
一位太平军兵卒惊恐地朝后望去，他已经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准备，可那鸣金却迟迟没有响起。
无数捍天雷落了下来，就像在阵地上下了一场雪，将他和其余九个同伴淹没。
轰轰轰~
等到硝烟散去，李秀成的千里镜中已经看不到站着的人了，一个士兵的大腿和小腿之间只剩了一层皮，正拖着残躯，努力朝己方伸着手，嘴一张一张的。
“王爷，我派人去把兄弟们救回来！”
罗其成看着朝夕相处的部下如此惨状，早就目眦欲裂，说着就要派人把伤员救下来，却被李秀成一声喝住了：
“回来，你想让更多人去送死吗？”
李秀成什么样的仗没打过，用两次进击，十几条人命就已经探得了山字营的打法了。
山字营的人无需露头，只要指挥的人站在高处，见自己的人马踏进红绿短桩之间，马上吹哨，堑壕里的山字营丢出火罐就行。
简单、粗暴，却十分管用！
他看着清波门的城楼，嘴角微微翘起，突然笑了出来：“好，好，好！”
山字营如此打法，看似固若金汤，又何尝不正中李秀成的下怀呢。
罗其成不知道李秀成的打算，还以为他是极怒反笑，一咬牙，对着身边侍卫喊道：“牵我的马来，就是一个个拖，我也要把他们拖出来。我不能让兄弟们就这么活活疼死！”
李秀成正要训斥他，就听到啪啪啪的一排抬枪声，他赶紧拿起千里镜朝阵中看去。
刚刚那个在爬行的太平军士兵已经不动了，身体因为抬枪铅子巨大的冲击力一耸一耸。
李秀成再也保持不了平静，气血直涌上头，面目狰狞的骂道：
“李慕洲，你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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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举过于歹毒，有违天和，不祥啊。”
对于高四九的做法，李慕洲有些不同意见。
两军交战，的确是你死我活，不能有妇人之仁，可那些太平军都已经重伤了，就算治好了，也不能重上战场，又何必去取他们性命
不过，既然指挥权交给了高四九，李慕洲也不好多说什么。
轻轻叹息了下，李慕洲通过千里镜好像看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了两变，捂着嘴跑到墙角哇哇吐了起来。
为了脱敏，这几个月来，山字营所吃的猪肉都是买来活猪，绑在柱子上由兵士们轮流捅死的，一直到所有人都捅过几刀，才送到灶房去。
为此，专管伙食的陈婶来诉了好几次苦，说那肉都快成肉饼子了。
除此之外，李慕洲还让人每天去肉摊买一顿猪下水，挂在训练器材上，让兵士们习惯这种血淋淋的场面。
结果，士兵们因为一直在堑壕里猫着，没什么反应，李慕洲因为千里镜的近距离观察，自己却受不了了。
“大人，你要习惯啊。”
徐清禳轻蔑的说了句，拿起千里镜看了眼，正好看到半个脑袋破裂处白的脑浆混着红的血流了出来，脸色也为之大变，跑到李慕洲身边也吐了起来。
都是人，平时见到正常死亡的同类尚且心有恐惧，现在亲眼见到这些脑浆迸裂，残臂断肢的横死之状，还有那些被炸的半生不熟的肉上飘着的缕缕青烟，哪有不吐的。
李慕洲直起身来，抹了抹嘴巴道：“军师，我们现在还有多少捍天雷？”
“呕，我们一共有八千两百余枚，刚才已经用去了五百余枚。”
“这才半天啊。”
李慕洲想了想说道，“你等下去和四九说，让他省着点用，根据敌人人数来丢，一个人一个雷差不多了。还有，李秀成主力在此之事我们要尽快通报王大人。
这人打仗有一套，吃了这么大的亏，他肯定会想应对之法。”
李秀成主力在此之事我们要尽快通报王大人，不然就凭我们，估计挡不住他们太久。”
这话李慕洲就谦虚了，就他这个打法，李秀成就算全军压上，不计性命的猛冲猛打拿下城门也没用，因为李慕洲在城门后面还布置了一道防线。
他是心疼钱，做一个捍天雷可要四钱银子成本呢。
这时，亲卫队长张林端着两个碗走了过来，说道：“大人，军师，吃饭了，夫人今天给我们做的是肉馒头，可香了！”
说着他拿起一个馒头掰开，露出里面冒着热气的肉馅来。
鼻中闻到肉香，李慕洲和徐清禳互相看了眼，又弯下腰哇的一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