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杀
小镇不大,只有一间客栈,不过对于陈安来说,这不是问题:
一个人只要有足够的金钱,无论想住在哪来都很容易。
——就算没有钱,只要有剑,想找个地方住也一样容易。
钱也好,剑也罢,其实就是一个字:
权。
陈安动了钱,而不是剑。
他花高价租了一处农家小院。
其实小镇上还有许多很好地方,他甚至可以去珠光宝气阁做客,但他没有。
不是他不喜欢享受,也不是他脸皮薄,而是他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消化脑海中的武学秘籍。
其实如果不是发生霍天青的事,他早已离开了。即便发生了霍天青的事,他还是会离开。
只是离开的时间推迟了三天。
这三天,陈安没有如在小楼一般,几乎将所有时间用在武学的修炼上。虽然他研究武学的时间也很长,但是也在小镇以及周边散步游玩。
无论学文还是习武,都需要一张一弛。
若一味紧绷、压迫自己,反而容易适得其反,与目标相背而驰。
薛衣人很早之前就将这个道理告诉给陈安,陈安也一直谨记薛衣人的话,这也是为什么他尽管还想在小楼继续钻研武学,却还是强迫自己离开小楼的原因。
他对薛衣人是全无保留信任的,如果薛衣人告诉他人死了可以复活,他也绝不会怀疑。
也正因为他是这样的性情,所以薛衣人也将他视如己出,投入所有的心血,比自己的儿子薛斌还更重视、更亲。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小镇的道路没有铺石板,一片泥泞。
清晨,有雾,薄雾。
陈安悠闲的走在小镇长街上,被薄雾笼罩。
他慢慢走着,回忆着自己在薛家庄的那些日子,心中或多或少带着一点翼希:
这场大雾能如先前的大雾一般,将他带回到原来的世界。
太阳出来了,雾气也渐渐消散,小镇也变得热闹起来。
希望终究落空了,他还在这个小镇呆着。
陈安没有失望,因为这种希望已落空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已变成绝望:
绝望的人又怎会失望。
陈安继续走,走遍小镇,走出小镇,上了山。
他没有去小楼,也没有去珠光宝气阁。
他进入一片密林,找了一颗大树,躺了下来,打了一会儿盹,然后继续漫无目的走着,快正午的时候才回到租住的农家小院,随随便便吃了一点东西,歇息一会儿,然后开始修炼。
一直修炼到傍晚,吃过晚饭,然后躺在屋顶上仰望苍穹。
忽然,陈安笑了,他想到了自己的师姐薛红红。
以前在薛家庄的时候,薛红红总喜欢拉他一起躺在屋顶山看星星,薛红红喜欢吃,每次邀他看星星,都会提醒他准备吃的。
于是,薛红红也就越来越胖,所以后来每次见面,薛红红都会朝他抱怨,让他赔罪。
不知道师姐可还好?
很快他又想到了心狠手辣、装疯扮傻的师叔薛笑人,这厮总是乘着他睡觉的时候对他下狠手,美其名曰锻炼他的警觉,其实对他怀揣恨意,若非师傅的警告,纵然他不死,也要断手断脚了。
不知道这个心狠手辣的师叔怎么样?是不是闯了大祸被师傅就地正法呢?
想到这里,他又笑了。
紧接着他想到了喜欢读书、经商的师兄薛斌。
这个对他不冷不淡的师兄可好?
时间在流逝。
陈安浮现了很多人。
他看上去是个非常冷酷的人,可实际上不是。
——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完全冷酷的。
夜深人静。
陈安忽然坐了起来,又在开始练剑。
他兴致来了,想要练剑,所以练剑。
子时过半,有些累了,于是才回房歇息。
第一天是这样的,第二天也是的。
第三天其实他也应该过这样的日子。
可是,第三天发生了变化。
他吃过午饭回到农舍,发现已有人登门造访。
来了三个人。
陈安都认识,他们分别是樊大先生、简二先生以及‘关中大侠’山西雁。
院中有椅子,可他们始终站着,直挺挺的好像一口标枪。
他们脸上一点情绪也没有,但那不是平静,因为陈安看到他们的时候,有一种冰的感觉。
三个人就是三块冰,天山之巅千年不化的寒冰。
不但冷,而且危险。
有一种杀气蕴藏其中。
“陈公子。”
三人一齐对陈安行礼。
陈安坐到椅子上,望着他们道:“是霍天青叫你们来的?”
山西雁道:“是我们自己来的。”
陈安道:“你们来干什么?”
山西雁、樊大先生、简二先生一齐道:“我们是来杀你的。”
这三人从始至终态度都很恭敬,语气都很温和,可他们就是用这样的态度说出要杀陈安的话。
他们的语气中有一种坚定,那是一种斩钉截铁,绝不悔改的坚定。
陈安感受到他们的杀意,对他们的回答不奇怪,平静问道:“你们为什么杀我?”
简二先生深吸一口气,道:“因为只有你死了,掌门才能活。”
言下之意,他认为霍天青不是他的对手。
陈安看向其他两人,道:“你们也是这意思?”
那两人道:“是的。”
他们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道,可是平静之下却暗流汹涌,那汹涌的暗流是一种痛苦、无奈、惭愧。
显然他们认为自己不该杀陈安,可是他们还要动手。
天禽门势力不大,但门派内部却没有一个败类,而且个个都是行侠仗义的好汉。
天禽老人创立天禽门,第一条门规就是尊师重道。
道就是正道,若走了邪道,就当逐出门户。
天禽门的规矩不多,但这一条规矩是任何天禽门人都要遵守的,从商山二老到其他所有人。
除了霍天青。
陈安听完,只说了一句话:“我给你们机会重说一次。”
三人怔住,不明白。
山西雁道:‘为什么要重说?’
陈安道:“杀人的人一定要诚,不诚的人杀不了人,你们不诚。”
山西雁道:“你错了,这是我们的真心话,我们就是来杀你的。”
陈安笑了。
他很少真正的笑,这个笑容也不是真正的笑,而且讥笑。
山西雁、樊大先生、简二先生好似察觉到陈安不屑、鄙夷。
他们握紧双手,咬着牙。
他们在忍受。
人生在世总是需要忍受的,因为谁也不可能一帆风顺,一帆风顺的人生也不是人生,而是死。
正如同温室中的花草般,当它们进入房间之后,他们的命运就已注定,这岂非就是死?
樊大先生用沙哑的声音道:“我们不是人,是畜生,就算是畜生也不该恩将仇报,可我们却做了,无论你怎么骂我们,我们都接受,可不管如何我们都要杀了你。”
简二先生也紧接着开口道:“若你不幸死在我们手里,我们一定会为你好好安葬,抱歉。”
山西雁长长叹了口气,道:“抱歉。”
他也低下头。
忽然闪电般出手,朝樊大先生、简二先生攻去。
樊大先生、简二先生竟然也差不多与山西雁同时发动,朝其他两人攻去。
这一刻,三人居然心有灵犀。
他们结伴而来杀陈安,为什么自相残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