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求职，求收留
看着爸妈走了，林欣悦并没有消沉多久。
现在眼前一切都是好事。虽然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出现在1992年，但是1992年有健康的妈妈，这还是个充满机会，让爸妈发家致富的时代。
从小她就在书上读到，她的故乡是开发特区。而父母给她创造的优渥生活，也是在90年代积累出来的。
1980年，国家决定将韩江市列为开发特区。四十年的时间，随着港口的建设，这里迎来了众多的外商投资建设。韩江人最是擅长经商，近百年的时间，这片土地上多少人为了生计，为了躲避战火，离开故乡走向世界，其中有的人早已成为商业巨鳄。而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让他们又纷纷回到故乡投资建设。
这就是林欣悦的故乡。1992年，这片土地上每一个人期望逆袭人生的躁动与冲劲。
林欣悦慢慢地往前走，她记得回小时候家里的路。虽然城市景色大变，跟乡村似的，好在路途不远，她只是不记得是综合楼的哪一栋罢了。可是这没什么，如果不记得哪一栋，那就一栋一栋地爬上八楼，去敲门就知道了。
林欣悦运气很好，第三次爬上八楼的时候，就成功敲到了自家门。
只是她没想到，开门的是奶奶。
好吧，这是她应该想到的。林欣悦眼眶迅速洇满泪水，只能又弯下腰，毫不意外地又哭了一场。这下好了，从妈妈那里得来的漂亮眼镜估计要哭成肿眼泡大金鱼。
“哭什么，又不是小孩了，哭有个屁用啊？”林光听到哭声就头疼，无语地挠挠头，他还以为是谁上门又来找弟弟麻烦。
王雪珍听到声音，从房间一出来就看到这个奇怪场面。她对老公撒气：“都说不要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咯！”
奶奶走到跟前抱着哄：“不哭啦，不哭啦。”
林欣悦张开双臂抱住奶奶：“嫲嫲……”（嫲嫲：小孩对奶奶的一种叫法）
运气这种东西很难讲，一次性给林欣悦砸了个够。不仅仅见到了妈妈，还见到了把自己养大的奶奶。林欣悦和妹妹欣妮整个童年，因为与爸妈生活有时差，都是奶奶带大的。只是一个恍惚，林欣悦一下子得到了她最珍惜的宝物，最珍视的家人。
她更加坚定自己的心，一定要守护自己最爱的家人。
林欣悦吃下了妈妈和奶奶匀给自己的地瓜粥，主动动手收拾桌子。
林光看着觉得很奇怪，这妹子好像对自己家很熟一样。眼瞧大家都收拾好了，林光把人都叫到客厅。
他清了清嗓子：“你怎么找过来的？”
“我在后面追，追不上就边走边问你们的摩托去哪了。”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你二十几岁的女儿吧。
奶奶语气中带着笑意。跟以前一样，坐着也是伛偻着腰，问：“那你怎么找到八楼的？”
“从上往下一户一户敲门，运气好……”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扯，但是她确实敲门了。
林光微微皱眉，毫不客气地说：“你要工作是吧，我晚上带你去安平夜市，看看谁要招工。”
林欣悦忙坐直，认真道：“我可以给你们当伙计吗？”
林欣悦一定要留在家里帮忙，她不去别人那。而且她现在没身份，没有钱，自己家人好歹知道是好人，去了别人那里根本就不能保障平安。
王雪珍看了看老公，为难地说：“妹啊，你不知道。我们靠海吃海，做的是水产生意，搬搬抬抬地都需要体力。而且在我们这里遇到的人都不是善茬，怕你被人欺负。”
这话倒不假，林欣悦小时候给妈妈的生意打过杂。妈妈手下的伙计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要么就是自家亲戚口齿伶俐管卖货的。而那些在市场卖生鲜的小贩来买货，讨价还价骂骂咧咧也是常有的事情，就更别提她小时候听到有人挤兑爸爸妈妈的生意了。
林欣悦脸逐渐变色，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王雪珍一下子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补充道：“夜市上有些卖货的阿姨，你可以问问看他们那里有没有搞服装的，去踩缝纫机比较安稳，也安全很多。”
“我不要，我想跟着你们，你们是好人。”林欣悦突然抬了眼，神色坚定：“我可以不要工钱，我有的吃有的住就好。我年轻，我可以搬搬抬抬的，而且我会写字，我能算数……”
林欣悦用眼神瞄着家里的女人：“我还可以帮忙做家务，煮饭洗衣我都会，还可以帮你照顾小孩，帮忙照顾嫲嫲……”说得特别诚恳。
林光手里不停摆弄烟盒，眉头拧紧，显然在做思想斗争。
王雪珍听完，觉得这岂不是把人当佣人，那肯定是不行的，“你要是真的给我们做伙计，我们也不可能不给你发工资。只是我们现在生意不大，就我们夫妻两人而已，确实还不需要招伙计。”
林欣悦顿时一阵鼻酸，只觉得好像说服不了他们，心理做好准备要赖着在门口睡觉做跟屁虫了。
这时候，倒是奶奶发话了：“有什么关系嘛，多一个妹子帮忙也不用下米，放两块番薯而已。”
三个女人对阵一个男人，作为一家之主的林光显然要做最后的挣扎：“你们太没有防备心了，我们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叫林欣悦，欣欣向荣的欣，开心的悦！”林欣悦瞧着他们不是很明白，想着难道爸妈是不懂什么是欣欣向荣吗？就用手指沾沾茶水，在茶几上写了起来。
在座的三个人都伸长脖子凑近瞧了瞧，王雪珍拍了拍老公的胳膊：“真的会写字！这名字真好听。”
林欣悦开心地嘿嘿笑，心想那肯定，这是妈你想了三年才给我上户口的名字，能不好听吗？
想到这里，林欣悦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姐姐……你孩子呢？”
1992年，她应该已经出生了才对啊。
林光沉默了，反而是王雪珍那头笑得欢：“我就肚子里这一个。”
林欣悦突然有些难过。本该在1991年初出生的自己，不存在了。除了一模一样的爸妈和嫲嫲，还有这个与记忆中一样的家以外，原来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自己。
自己根本不是妈妈的女儿啊……
是因为自己会来到这里，所以妈妈根本就没机会生下自己吗？
如果没有自己这个女儿，妈妈反而可以省心一下。欣妮读书又好，工作又有成绩，对爸妈又好。
想到这里，林欣悦做了一记深呼吸，强迫自己接受，才笑着回了句：“这样啊。”
林欣悦突然说：“那个，我真的识字，可以给你们记账。我可以背九九乘法表给你们听。”
林光瞧着满是殷切期待的老婆，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反正就算引狼入室，家里也没什么钱给她偷的。就算要把家里的冰箱电视搬走，这里是八楼也没那么容易，况且还有妈在家里。于是我们的一家之主终于服软，说：“今晚跟我们去摊位吧。试试看，行再说。”
林欣悦痛痛快快地叫了一声：“好！”
凌晨一点钟，去接从西山岛来的货后，林欣悦在摊位守着货。林光开着他的铃木摩托车赶回家接老婆。
林欣悦有些懵。她小时候还是去过爸爸妈妈的水产档口的，可完全不是这个地方。
记忆中爸爸妈妈的水产档口是在安平水产批发市场里面，但现在她坐在安平路一横排骑楼其中一户的门口，看着其他摊位的人在路边忙碌地准备开张做买卖。
林光的摊子在一家名叫赵记粮油店的店门口。凌晨的粮油店没开门，在店门口的骑廊台阶下，也就是马路上铺上一张红白蓝胶布，上面摆上货，这就是林光夫妇俩的生意。
骑楼一楼一般都是商铺，而商铺门口是骑廊，是一种可以供行人躲避风雨的人行道。在近代，骑楼是很适合风雨多变的南方沿海城市。每逢刮风下雨，夜市里沿街卖货的商人还可以把红白蓝连同货物直接拉到骑廊下躲避。
林欣悦现在守着的是五筐放在篮筐里的虾。竹篮里铺上塑料布，铺上一层冰，倒进虾，然后再铺上一层冰。载满不同人的货，卡车开上324国道，一路长途跋涉从隔壁省送到韩江市也只要4个小时。林欣悦看到这些货的时候，虾上面的冰还有薄薄一层。
好在夜市有专门做体力活赚苦力的人，不需要林欣悦帮忙，用扁担挂住篮筐的尼龙挂绳，只要一个人就能跟林光合力从车上扛下来。林欣悦则是按照林光的吩咐，把货推到指定的地方就好。
林欣悦双手一伸，屁股一撅，还好推得动。心想这一筐要多少斤啊！好在能推，要是推不动岂不是要失业！
当然除了这五筐虾，还有几袋不一样的鱼。虽然还是很重，但鱼就比虾轻一些。林欣悦把所有的货围着自己摆好，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地等爸爸把人接来。
“真不容易，怀孕还要赚钱。”她早就知道妈妈不管风吹日晒都要上班赚钱的事情。韩江市临海，每年都会刮台风，刮台风和大年初一初二就是妈妈为数不多不用做生意的日子。她还记得妈妈以前说，当年怀自己的时候，差点就在档口生了。
还好自己没出生，妈妈少受一次苦。
现在林欣悦看开了，做不了妈妈的女儿，做好姐妹也好啊！妈妈从乡下嫁过来其实没什么朋友，关系要好的都在老家。也就是要跨过这片海，去对岸才能跟朋友见面。
对，就是要做妈妈的好姐妹！好伙计！做妈妈的守护骑士！
林欣悦用力地吸了一口1992年的空气，她喜欢这里。
这有健康的妈妈，还有爸爸嫲嫲，还有遍地机会。她不需要再去苦苦面试，也不用屡屡被人拒绝，更不用担心再在职场被人排挤。只要陪在妈妈身边，就算是007也可以赚到钱，过上好的生活。林欣悦觉得突然有了奔头，不需要吃药，短短的不到一天她就已经感觉到快乐。
就在这时，几个人已经走到林欣悦面前，问：“妹啊，你就是老二兄说的新来的伙计？”林光在家排行老二，弟弟也在这里卖水产，所以大家都叫林光老二兄，叫林光的弟弟林亮，单字亮。
林欣悦不认识这群阿姨，但是她知道和气生财的道理。站起来，乖乖地说：“嗯，我是欣悦，阿姨你们也在这里做生意吗？”
其中一个阿姨笑得热情：“我订了货，等老二兄来。”来的几个人是从隔壁县来的，都是些阿姨，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林欣悦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人倒是还坐在那里，不忘盯着。
“找个服装厂多好，做这个又脏又累的，晚上有时间处对象。”
“不会，这个能赚钱。”林欣悦笑笑说：“而且雪珍姐对我有恩，我想跟他们一起。”
其中一个阿姨拱了拱另一人：“对了，朱三姐，老二兄和老二嫂还是你介绍成的对吧？你都好久没来买货了。”
朱三姐是一个看起来就活力四射的阿姨，说话的嗓门就比别人高：“偶尔叫弟媳一起买，她买的货还不错。我今天来看看有什么新货。”
朱三姐不仅是个生意人，还是个媒人。为人热情，最喜欢给人介绍对象。给人结良缘，对她自己并没什么坏处，毕竟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要积累人脉，更何况她老公在区里搞招商。
朱三姐打量着林欣悦。瞧这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看着斯斯文文，说是大学生都有人信。最重要的是吃得不错，身材条件还特别好，那屁股一副好生养的样子。
朱三姐有了兴趣：“欣悦多大啦？有对象了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