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五行遁术
远处隆隆的雷声不绝，大片浓密的黑云早先就横在远远的天边，象铅色的幕布一样，闷热的空气受到快要到来的大雷雨愈来愈强烈的震动，开始更加显著地颤抖起来。
哪吒去了书堂，范先生今日却未讲课，师生二人在地上摆了个蒲团，相对而坐。
范先生抬起手，宽大的袖子垂下来，手指无声的捻动着潮湿的空气，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讲道：“先前说过，练成纳神境，虽仍未踏上修道正途，尚属肉体凡胎，但已经能借助天地元气御使法宝，借天时地利，施展五行道术，你可还记得？”
“学生当然记得。”哪吒有些意外，“不过老师之前还说，修行是件长久的事，读书写字才是眼下专注要做的事，怎么今天不读书，突然主动跟学生讲起修行之道了。”
范先生满脸尴尬，拾起身旁书简在哪吒头上打了一下，语气中竟带上了两分幽怨道：“修行修行，读书吃饭睡觉修真伸张正义乃至看谁不顺眼就扁他一顿都是修行，但修行首先要活着，死了之后被鬼差拖入阴曹地府，浑浑噩噩堕入轮回，那可真就一世修为转念成空了。”
“所以？”
“所以要是真的遇上非打不可的架，即便打不过，能跑得掉也是一种本事。”
“先生此言有理！”
见哪吒眼神一亮，范先生又赏了他一书简，哪吒问为什么，范先生又讲：“没什么，就是想打你一下。”
“啊？”
“先生我虽然很认道理，但在朝歌跟那群乱臣贼子咬文嚼字撒泼骂街的斗了一生，临了在这陈塘关乡野村镇里吃鱼喝酒，有时也觉得，在这世间活着，也不一定非要讲道理。”
哪吒更加震惊，眼睛瞪得比听说哪吒要成魔时的范先生还大，他说道：“先生所言，真是，醍醐灌顶。”
“不会拍马屁就别拍。”
“那学生闭嘴。”
“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说打不过就要跑。”
“咳咳，胡说八道，我们刚刚分明在讲五行道术。”
“那大概是学生记错了。”
话说到这里，师生二人对视一眼，先前因为三日后夜叉之约造就的紧张氛围顿时随着一声惊雷烟消云散，化作了漫天雨滴落到书堂外面的石板路上摔成数不清的碎片。
范先生笑道：“我虽修道不成，但早年间师父与我讲过，这天地间的神仙，能打架的没有几个，跑路本事高强的却是一抓一把。而道法之中的五行遁术应此而生，基本是每个纳神境修士都要掌握的本事。
但此法施展，却不能随心所欲，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不能说如今我们踩在石头铺成的地板上，就凭空要去施展土遁，也不能进了黄沙大漠，靠着壶里两口清水便要施展水遁腾飞天地，你可明白？”
哪吒点头道：“所以先生想说，要施展水遁，便要等到像今日这样雷雨天，借水升空，腾云化龙？”
“非也非也，今日固然是个施展水遁的好时候，但若身旁有大江大河这样的大型水域，借天道自然中蕴含的庞大元气，施展水遁也无有不成之理。”
接着范先生便开始传哪吒施展五行遁术的法诀，讲解施展时体内元气的调用方法，接着他又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的指肚轻轻捻动，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碧水为幕，潜行无踪，浪涌脱身，润物无声，看我！”
哪吒只见范先生袖袍在身前一舞，书堂中空气抖动，四方立柱齐震，大水如团涌入屋中将范先生整个裹住！
“水龙翻涌，隐迹遁形，流波护体，瞬息千里！”
忽然间那团清水又起，撞破雨幕，直往东边大海而去。
哪吒瞠目结舌，刚冲起两步要出去看，又见一团大水涌入房内，他立刻跳开，稍微慢上一分就要被大水泼在身上。
定睛一看，一只落汤鸡已经在书堂内负手而立，哦，不对，是范先生。
不过他脸上虽然风轻云淡，一副隐世高人在凡间显圣的酷拽表情，但头发眉毛胡子以至于那身一看就知洗过很多次的青衫长袍上，此时都在往下滴水，模样像是刚从河里被捞出来。
范先生淡定的从书箱中拿出干毛巾擦脸，一边说道：“借五行遁法，一日便可远至千里之外，游遍名山大川，这也是许多修行者，分明只是纳神境，在普通凡人那里却被当成得道神仙那般看待的原因，来，你试一下？”
这话说完，范先生又从书箱里掏出一套干净衣衫，哪吒见了心想你这老头又是有备而来，我可没带换洗的衣服。
范先生一眼便瞧出了哪吒的鬼心思，大手一伸，书简招手即来，挥手一去就砸到了哪吒的头顶，哪吒只好站到这大雨之前，双眼圆睁盯着眼前的重重雨帘。
他慢慢回想先前范先生所为，灵感下沉，默念法诀的同时沟动体内积攒的天地元气，那巴掌大小的一汪清水忽然沸腾，随意念流动掌心。
他再一次的看到了，那个有人类生存的平凡世界里平凡人看不到的，独属于修行者的世界。
那些天地元气以一种别样的姿态呈现在他的眼前，在他的袖带衣袍之下，在他的指尖和那一滴雨水间隔的空隙里。
哪吒怔怔看着自己正在微微颤抖的手指，看着食指指腹和屋檐青瓦上滴落的那滴雨水之间那层薄薄的间隙，感受着那些引而不发的热量，他知道，这便是体内天地元气外放的具体表现。
万念俱空。
空者不空。
下一刻雨滴炸开，既没有成团的水龙，也没有借势登天的奇妙场景，哪吒一怔，不知道是何处出了差错。
这时一旁揪心紧张以至于已经满头细汗的范先生反倒松了一口气，走过来拍了拍哪吒的肩膀，说道：“修行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道法更是需要反复练习才能准确掌握其中关键，待到真正的融会贯通，发于自然。”
面前的雨点变成了线，既而又像一匹白练似的泻下来。
哪吒站在书堂内不断地练习，脑海中却忽然回忆起见到太乙真人的那天晚上。
在自家院中的小塘内，真人取一滴荷叶上的露珠，手指轻弹炸出漫天水雾，飘摇而上青天，何等潇洒自在，现在想起，那不也是水遁？
正想着，指腹上的那滴水珠再次炸开，漫天几不可见的水雾洋洋洒洒。
一旁的范先生笑着摇了摇头，手指捏起桌上的青瓷茶盏，将府上准备的鱼茶喝了一大口，立刻怒目圆睁，又全部喷了出去。
只不过这次鱼茶没再能落在哪吒身上半点儿，那七岁的小小身影往前走了一步，消失在了水雾之中，再出现已经到了屋顶上方两丈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