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殷夫人不懂
屋子不大,四周墙皮脱落稍显破败,屋内漆成黑色的四角方桌上点了一盏油灯,看灯芯上雪白的棉花被油浸的发黄,是翠玉刚刚用手捻出来的新棉花,看样子屋子里应该是许久未曾住人了。
灯光昏暗,铜盆里的清水被灯光映得的很暗,反倒衬出那两只小脚如同淤泥里生出的两朵莲花。
见哪吒进来,翠玉忙跟他打招呼,喊他搬着凳子过来一起烫脚。
哪吒动作麻利,翠玉只问他肚子饿不饿,说她这儿刚从厨房带出两个饭团,只是不比家里,既没肉也没菜。
两人闲聊半天,等擦干了脚,把油灯移过来,又见翠玉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平时刺绣用的针线,在火上一燎,随即递给哪吒。
“这是干嘛?”
“帮姐姐挑几个水泡,今天走了一天的路,疼死人。”
哪吒依旧在那坐着,翠玉便把脚丫子往哪吒腿上一放,长出了一口气,呻吟一声:“累死我了。”
翠玉在床上靠着,身上只穿着白色的贴身小衣,曲线玲珑,妖而不媚,这一刻少女的柔情与风韵无限展露,竟把哪吒看的痴了。
好在哪吒只呆了一瞬,而且翠玉毕竟太累,所以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哪吒心中骂了自己一句无耻,屁大点的孩子,怎么就对翠玉姐姐产生了非分之想,赶忙把油灯从一旁扯过来,挑起了水泡,这是个精细活,可马虎不得。
挑了水泡,把油灯拿到床头,吹熄了之后哪吒也钻进被窝,任由翠玉姑娘搂着。
翠玉平时最喜哪吒,把他的小脸按进怀里,对着脑袋一顿乱揉,虽说那一片柔软闷得哪吒快要窒息,但他硬是顶着没有吭声。
嗯,就是这么硬气。
好在油灯已灭,满屋皆黑,不然有一点光,翠玉也该发现哪吒的小脸此时已经红的像个猴屁股。
“睡觉。”
随着这句温声细语,哪吒的头终于从那难以解脱的‘囚笼’中逃了出来,翠玉姑娘在一旁躺着,水眸微阖,呼吸很快变得均匀。
这边的小公子却瞪着眼睛睡不着,往日间颈项间那裹着香薰的玉枕如今换成了翠玉的香肩,更有别样滋味。
哪吒脑子里先是想白天那夜叉的凶神恶煞,又想了一阵那先被李艮劈成两半又被海水卷走的丽珠村大巫,后来脑中出现更多的却是翠玉姐姐那张粉嘟嘟的漂亮脸蛋,还有那两朵莲花一般的小脚丫,尤其是刚刚被她按在怀里那阵,脸畔那别开生面的异样触感和那淡淡的脂粉香味儿如今都还在往鼻子里窜。
越想哪吒觉得身子越热,偏头做贼一般瞥了一眼身旁的美人,小脸吹弹可破玉体横陈,如同一朵随他采摘的路边小花。
于是哪吒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可叹这尊世间大魔终于入了魔道,最终却只能哀叹一声,老老实实的把眼睛闭起准备睡觉。
他妈的,心理年龄都有翠玉年龄两个大了,这具身体却还没发育。
准确的说,自己竟然还是个儿童!
于是悲愤万分的哪吒开始利用刚刚学会的呼吸法,报复性的修炼,闭目内视,灵感随着涌进体内的天地元气四处窥探,直至最后停于一处,看到了自己的那片气海。
范先生说,修真者中天资卓绝之辈,有不凡者能看到一片大湖,哪吒不知道自己看到的这是什么,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哪吒也不知自己几时睡着的,次日一早,书童在前面赶着老黄牛走在田埂小道上,敞篷的牛车里坐着范先生,哪吒,翠玉,还有一条摇着尾巴的大黑狗。
范先生睁眼去看,只见哪吒盘膝坐在摇晃的牛车上,身形却稳得如同寺庙里面念经打坐的老和尚一般。
他心知哪吒仍在运行呼吸法,却没有问哪吒昨夜看到的那片气海有多大。
范先生觉得每个人都该有些自己的秘密,即便是自己的学生也不是所有事情都想让他这个师父知道。
当然,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范先生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受不了太多打击和刺激,他不想临近晚年还要怀疑自己这不算普通平凡的一生。
范先生自己的气海便是只有脸盆大小,至于哪吒,他昨晚也有猜测,心下觉得恐怕得是那山间深潭,这样一想,更是激动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似哪吒这般修道天才,本应在名山大川里和那些隐士高人探寻真理大道,现在不仅被自己遇上,还愿意为了贫民百姓对抗强权,伸张正义。
这不仅让范先生觉得幸运,也让他打心底里替哪吒感到骄傲。
哪吒这边就没想这么多,当他想要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很容易就能够集中精神。
看到气海之后,他自是知道自己应是真的天赋异禀,但这积聚天地元气的速度实在太慢,如同一滴滴水从屋檐滴落。
水滴石穿需要时间,要考验毅力,但要让这滴水填满湖泊大海,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等到了家里,哪吒积聚的天地元气如果真是水滴,那他的这双小手就可以将其全部捧起来。
范先生和书童先去吃饭,哪吒和翠玉这边仍不得安宁,没办法,来之前就料到了会有这一遭。
正堂屋内,殷夫人正襟危坐,微微凝眉,不露声色,少有的散发出了一股主母威严。
哪吒则跪在屋里正中央,他虽低着头,却也不担心,因为母亲若是真的想罚他,肯定不会在罚跪的时候还往自己膝盖底下垫一层软垫。
但在母亲面前,这个罚还是要认的。
不出所料,没跪一会儿,殷夫人就开口说道:“哪吒,你可知错。”
“回禀母亲,哪吒知错。”
“你错在哪了?”
“错在不应该让母亲担心,不应该让翠玉姐姐着急走那么多的路。”
“还有吗?”
“还有?”
殷夫人瞪眼,说道:“我的儿啊,你还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如此大的事,怎么不知道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事情紧急,母亲,你可知道,我若去的晚了,就会有一个五岁的男孩儿被献给什么所谓的海龙王。”
听了这话,殷夫人叹息道:“总归该先让你父亲知道,此时他再听说此事,即便再疼惜你,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了他的气。”
提到李靖,哪吒眼色阴冷,声音更寒,他说道:“让他知道又如何,他身为陈塘关总兵,如此残害百姓之恶事摆在眼前,他不管就算了,竟然还助纣为虐,将三月一次的祭祀改为半月一次!”
殷夫人一拍桌子,显然已经生气,哪吒赶忙安抚,说道:“母亲消消气,哪吒知道错了。”
见此,殷夫人又叹,说道:“你父亲,他是有苦衷的。”
哪吒不知李靖苦在何处,实际上殷夫人也不解。
此事她也劝过,可李靖面上总说龙宫那里敖光道友三番两次来信催促,他也不好推脱。
可既以道友相称,此事不答应又能如何?
殷夫人不懂。
她知道李靖在乎自己这俗世官职,乃至于分明不喜朝廷把持朝政的天子宠臣,担忧纣王宠信妲己而误了朝政,仍四处搜罗宝物走动关系。
可他难道不知,这祭祀丑事若传到朝歌,被那些不要命的御史言官参上一本,又有谁会保他?
殷夫人也不懂。
不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