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方塔病院·赶人
大壮是倒载在棺材里的。
后脑勺贴在棺材底部，从脖子开始往后翻，后背弓成个圆润的弧形，屁股高高撅起，两条腿膝盖绷得笔直，两个脚尖顶着棺材底。
一动不动。
“草！”胖子发出低声咒骂。
他以前看到过有人喝醉了酒要表演后空翻，结果人是翻过去了，但脑袋提前落了地，所以只听到咔嚓一声，脖子折断，身体又不倒，立在那里就像是这样的姿势。
难不成，这小子摔死了？
“喂，你没事吧？”胖子上前拍了拍大壮。
手摸上去的瞬间，感到一股刺得肉疼的冰冷，胖子立马缩回了手。
李宝锅在一旁看着，也小心翼翼地出手去碰了一下，立马收回！他摸到一块冻肉的手感，感觉要是晚收手一秒，皮都能给冻上去！
“诶，他不会是死了吧？”
“这…怎么办？”
大家都看着白旧。
以往，胖子脾气不好，李宝锅也比较有自己的主见，可这一刻，他们决定顺从白旧的意见。
“喂，起来。”
白旧一脚踢向棺材，咚的一声闷响后，他拿出一盒不知哪来的火柴，再随便捡起一本书，威胁说，
“再不起来，我把你这里烧了。”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房间里响起骨头复位的响声，在棺材里扮演蜗牛壳的大壮一点点起身！
不过，他没有像平时那样站直，而是继续保持着一个腰弯得十分低的姿势。
整个人像是从腰部九十度折叠……
大壮不说话，也丝毫不看其他人，提起一条腿跨出棺材。
可以明显看到，大壮身体两侧的肩膀一直高耸着。
从棺材里艰难地跨出来时，先出来的左脚还扭了一下，没有叫痛，也没有摔倒，而是在左脚明显没有着力的情况下，右脚也抬到空中！
当过人的都知道，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人是没办法飞起来的，也就是说，此刻，就在大壮身后还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撑着他！
根据那高高耸起来的肩膀，以及微微分开的胳肢窝，应该是有什么从大壮腋下穿过，将他整个人架在空中。
这一刻，李宝锅和胖子都不约而同想起一个南方山区的习俗，赶尸。
传闻那里山路崎岖，人死在外面要想落叶归根，就只能委托赶尸匠将尸体送回去。
赶尸匠会将尸体进行处理后，用两根竹竿穿过腋下，再前后两人扛着竹竿两头，就能跋山涉水运送死者。
那时候被架在竹竿上的尸体，两脚轻飘飘离地，和现在大壮的样子相差无几！
但是在这种地方可没有赶尸匠，所以，大壮身后是有一只诡，紧紧贴在后背上，像僵尸一样展平手臂，穿过大壮腋下，驾着他走路！
“这不是特殊病人的房间吗？怎么会有诡异？”李宝锅颤声道。
“哦，你不知道吗？”白旧站在棺材边，声音依旧清冷，“这座病院里的所有病人，都是在现实里含怨而死，然后被吸进来的诡哦！”
“那怎么办？”胖子问了个实在问题。
怎么办，在场玩家都是低等级萌新，要技能没技能，要经验没经验，遇到诡只有跑的份，可是现在哪有后路。
跑了就完不成主线任务，明天早上也是个死。
病房大门还被人关掉了。
胖子和李宝锅两个人，眼睛直愣愣看着大壮被看不见的诡架着，离开棺材在房间里走动。
耳朵高高竖起，等待着白旧的一句指点。
白旧才懒得跟工具人多说，分裂出瞳孔，他看见大壮身后真贴着个女病人，不但两只手伸在他咯吱窝下，两只脚也垫在他的脚下。
是女病人在带着大壮走路。
每到一张柜子或者桌子，就会停下来翻两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是在找这个吗？”白旧手里举起一只手机。
就是李宝锅刚刚在慌乱中丢掉的那只。
女病人控制着大壮转过身，确认那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大步走来！
白旧抬起一根手指，正好按到大壮眉心，就这样，女病人控制的大壮再也走不动一步。
“别急嘛，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啊。”
女病人已经挣扎过，她控制的人好像变得有千斤重，只能妥协，放弃杀死白旧抢回手机的想法，改成让大壮抬起手，做出索要的姿势。
“等等啊。”白旧说着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居然给他一次解锁成功了！
桌面弹出，一个又一个软件上长出了红点。
白旧快速翻着，嘴里还嫉妒地说：
“手机这么先进，看来你入院没多久啊，不像我，那时候都是座机……哎，好啦！翻到啦！”
白旧翻转手机，将屏幕对准大壮。
他找到的，是一段视频。
从角度来看，拍摄位置应该是在一只包里，包被放在桌上，视频里，女病人也在桌上。
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没有刘海，稍显老土的打扮却掩盖不了好看的脸庞。
她身后是会议室必备的投影幕布，上面还播放着PPT，为了使投影更清晰，灯是关着的，室内光线很暗。
场景应该是某家公司的会议室。
然而视频里聚集的不是同事，而是一群解开扣子露出肚子的中老年男人。
面对他们，她只有惊恐，害怕，和挣扎。
她伸手到包里，打翻了手机镜头，摸出一瓶喷雾喷向面前的男人，想要趁机逃出去。
可还没等她站直身体，对方抄起投影仪，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身上！
一下，
两下，
三下。
那个男人仿佛被什么附身，浑身充满戾气，不断地重复着抬起，砸落的动作。
旁边其他人冷漠看着，无一人阻止。
倾斜的镜头里，女病人抽搐了几下，然后跟刚睡醒的人似的，举起两只手晃了晃。
啪嗒，两只手掉到桌上，再也没了声息。
“啊！！！！”
大壮发出怒吼，一双眼睛愤怒到爆开，鲜血涂抹满脸。
这一刻，就是李宝锅和胖子也都看到了他身后的女病人。
跟自己控制的大壮一样，女病人愤怒到了极点，半透明的身影扭曲变形，张大嘴无声的怒火中，操控大壮的身体冲破束缚。一把掐住白旧的脖子，手背青筋爆起。
她要这个人死！！！
“小心！”胖子下意识地喊了出来，下一秒他就被李宝锅捂住嘴，给了个眼神。
白旧的视线穿过大壮，看向他背后的女病人，眼中没有丝毫恐惧：
“哟，这手背上的血管，长得真好，可别让护士看见了，她们会很开心的！”
五指越来越用力，女病人不但要把这个人脖子捏爆，等会还要把他所有地方都捏爆！
“还差点力度，你可要加油哦。”白旧依旧平静，任由她掐着，甚至还举起了手机，一边翻看里面的短信一边说，“一个人去大城市工作，很累吧？”
“明明考到了还不错的学校，专业也还可以，为什么找份工作这么难呢？”
“要么被嫌弃没经验，要么被关系户抢了位置，剩下的都是不想干的，没前途的，就只好去大城市碰一碰运气。”
“结果被嫌弃的地方更多了，学历不如人，学校也不如人，甚至连户口都不如人，又拉不下脸回家，只能找一份跟自己专业毫无关系的工作先做起来。”
“可是，谁知道呢，一个秘书干成了老板全家的牛马，什么事都要做，拿着最低的工资，还要被同事背后议论。”
“做秘书是罪，长得好是罪，小城市跑来大城市也是罪。”
“连老板也这么觉得，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地方老实人姑娘，光干体力活多浪费啊，长得还不错，应该也干点体力活，反正她不敢说出去的。”
“可是小城市来的没背景小姑娘，也是会反击的，所以你弄了两部手机，一部放在别的地方接收罪证，另一部带在身上，赴地狱之约。”
“你以为为什么手机会在这里，难道还想拿着它去报仇吗？你录下证据，想着哪怕自己死了，也有家人会替你报仇，但你的家人呢，只是不想事情弄大，不想丢了面子，就把手机跟你的尸体一起烧了。”
脖子上的手渐渐松开，大壮身后的女病人别过了头。
白旧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能来到这里，说明你已经死了，生前的事我帮不了你，但死后总觉得被人偷窥的事，只要你答应配合，并且拿出拼图，我可以帮你解决。怎么样，要不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