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断江阻流
“妙，此法甚妙，驱狼吞虎。”
风逸辰脸上是遮不住的笑。
李正青接着又进行多方面汇报，其中涉及香料引进、城市规划等方面，多数还只是提议。
汇报完，他将资料都放在案桌上，随后便离开大殿。
“上次对他的评价还低了，看来不用三年，估计再过半年，这剑关就算他做主喽。”魏浩川拿起一页资料扫视。
这是一份城市规划资料，其中涉及到剑关方方面面，大到扩建剑关，小到道路建设，其中甚至还有剑关布防图。
“目中无人，我看最多只要三月。”
“哈哈哈，这是你身为主君应该说得话吗？我看你还是老实做个将军吧，要不是正青，这剑关早给你败光喽。”魏浩川调笑道。
风逸辰虽说早有自知之明，但他还是气不过：“先前是谁说，为君不怕好田、好色、好酒，唯优与不敏则不可，优则亡众，不敏不及事。”
魏浩川淡然道：“这是先贤之言，老夫不过是借用罢了。”
...
“让让，都让让。”
城门口，小吏挤开拥挤的人群，小心翼翼地将手中告示贴上去。
“快看看，这老农经上又写了些什么？”
“孙啊你识字多，快帮爷爷看看那猪怎么养的？前些时日爷爷照这上面养鸡，赚了好大一笔，这次养养猪，到时留头过年，给你们都开开荤。”一个老头高高举起男孩。
“好。”
男孩应上一声，努力朝着告示伸出脑袋：“养猪十则...”
十二三岁的男孩骑在老人肩上，还不时扭动，人群不断挤动下老人不堪重负，开始左摇右晃，男孩摇摇欲坠。
身侧青年帮忙扶稳男孩：“小心点，这告示我都记下了，老人家先放孙儿下来吧，到时我借与你们抄录。”
“谢谢你啊。”老人赶忙低腰将孙子放下，呼呼地休息起来。
“老人家您怎么赚的？这鸡我还未见过卖上价的？平日里养些，给自个补补身子倒是多见。”青年递过水壶，趁着机会提出疑问。
老人家道了声谢，也不客气，猛灌一口后，用衣袖抹抹嘴：“你不知道吗？这城主府还收这雏鸡，一只照十文收咧。”
“你不是剑关人吧？前些时日城中青红帮还派人到处宣传，他们还代收呢，不过你可别给那群吸血鬼，他们抽中间费，有得还按八文收，也就多走三两步路，直接到城主府门口，那里有专人在收...”
老人家仔细给青年讲起其中门道，也算是谢他那一水恩情，余光则仔细打量过青年。
“来，老伯。”青年将老人引到阴凉地带，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老伯。
老人见着纸先是一惊，随后用手摩挲一阵，纸面厚实。
老人虽不认字，但也晓得美丑，这结字峻秀，类于生动，笔墨间勾勒出一副画卷。
他用余光仔细打量着青年，见其身背书箱，头戴斗笠：“先生这是才到剑关？”
“在下是京师人士，今日才到这剑关，适才听人说这老农经，也便过来瞧瞧，没想到这其中农理比之吾师还要胜上几分，当真是不能小觑这天下英才啊。”
“难怪先生一表人才，没成想是个大才子。”老人小心拉过身后孙子。
“先生来得真不巧，近日这剑关商旅太多，城里头客栈早已被往来商人住满。”
青年也颇有些懊恼：“在下确实还未寻到落脚地，听掌柜的说，那群人都是追着那琼桂花来得。一住便是半年，不愿意接待我们这些散客。”
老人沉吟一阵：“若是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于老朽家中小住一阵，老朽也不要钱财，只希望先生有空可以教教我这大孙识些字。”
身侧男孩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我这大孙聪明着咧，但就是缺人教，这千字文。”老人从腰间掏出一张纸，“他也就听人读两遍，便是会说会写，先生你瞧瞧，这上头还有这小子做得字迹。”
青年接过纸，越看越是心惊：“这东西...”
纸张轻软、薄韧，纸面白皙，瞧着便有清雅、贵族之相，最为重要的还是其上墨黑色的字。
两面皆有字，字体整齐排列成一列，细数下去应有千余字，但字里行间唯有形而无神，看着便非人力所为。
“老伯这纸你们是从何而来？”
“前些时日，这青红帮分撒的，这大街小巷上都是，老朽见着稀奇也捡回许多。”
分撒？许多？
青年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剑关如今已这般富裕，且不说这上面内容，就靠着这纸张，也算得上普通人家传家宝。
“听秀才老爷说，这上头写得是千字文，是大户人家用来给子孙启蒙的，若是能读通，往后家中起码出个文吏，若是再舍得些钱财，为子孙寻一老师，起码能出秀才。”
千字文。
青年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刚刚看着没有丝毫文理。
其上多为常见字，识得这些字，写写文书告示不成问题，若是再教些句读，那便能识得大半圣人书，考取功名也就有望。
青年感慨道：“正如那人所说，这是启蒙之物，但依我来看，那人还是言轻，这是开启民智，让万千百姓翻身的圣书，可惜...”
一张千字文足以教导百人，数千张便足以撑起百万读书人，若是有足够老师，便可在短时间内发挥这股力量的威力，百万文气，想想都有些令人颤栗。
可惜出自剑关，剑南自古多武夫，书院都没有，供不起这股力量，甚至等这千字文流落到其他地方，还会对剑关形成威胁。
老人见青年面色变化，还以为他担心自己目的不纯，他扯着青年衣袖，压低声音：“老朽花了些银子，从秀才老爷口中得知这千字文后面的内容。”
“若是有能认全这千字文者，可以去城主府新设的书院深造，吃喝管够，一年后城主府还分配工作，但名额有限，只给这前三百人，我这大孙还差上几个字。”
青年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哈哈一笑：“不读万卷书，不知道理之渊博；不行万里路，不知天地之广大，先贤至理果然没错，我赵哲瀚拜服。”
一向自诩谦卑的他，终究还是小觑天下人的才智、决心，他从这纸后看到一人高喊：剑关无路，那便踏出一条路来。
“老伯，我去你家中暂住几日，这千字文我会一一教导令孙。”
他要去寻那位英才，不为别的，就为一睹其风采。
老人闻言大喜：“孙快带贵客回家，今日炖鸡汤为贵客接风。”
...
剑关春日阴晴不定，先是连续几日晴空，随后便是数日大雨。
老人望着田亩内的积水：“老天爷快开开眼吧，要是再这么下下去，苗都快淹死喽。”
“爹快些回去吧，莫要淋上一身病。”老人儿子提着蓑衣往田间赶来。
这老人家一大早起来，不言不语就往这田里跑。
“这我哪里睡得安稳，我还盼着靠这田给孙儿寻个老师。”老人语气有些急促。
赵哲瀚从雨幕中走来，文气环绕周身，雨滴向两侧而去：“老伯，不用着急，我看这剑关沟浍齐全，即便再下几日都无事。”
“哎呀，大儿，你怎么把贵客给带出来了，快些带回去。”
赵哲瀚与老伯儿子多方安慰下，老人这才肯回家。
赵哲瀚回头望着天空，虽然他是说再下数日都可，但多是出于安慰，依着水势来看，再过一两日，这沟浍便不堪重负，倒是怕是要水淹剑关。
也不知道剑关城主府要如何应对？
城主府。
李正青用真气模拟着剑关排水堪舆图，先贤在岷江设江堰，用以满足田亩灌溉。
这江堰分成为分水鱼嘴、飞沙溢洪工程、宝瓶口三大工程。
分水鱼嘴是一道分水大堤，因其前端迎水面做成鱼头形而得名，其坐落在白沙河处。
依靠鱼嘴将岷江一分为二，外江为正流，内江通过宝瓶口进入剑关还有周遭平原，起到灌盖、分洪、航运作用。
而起泄洪作用的便是剩下的那飞沙堰，其为低堰，洪水期内江水便可从堰顶而出，汇入外江，若是水太大，则会冲毁飞沙堰，内江水大量外泄，这也保护了剑关的安全。
原本三者互相配合，一则确保内江灌区水少不缺，水大不淹，风调雨顺；二则保证枯水期可调外江水内用。
现在问题便出在这飞沙堰处，现在这大水都要漫天了，这飞沙堰都没有丝毫反应。
从汇报的将士口中得知这江水不仅没有外泄的意味，反而越堆越高，仿佛有人在填高这江堰。
但奇异的是，那飞沙堰却是早就崩塌，内江汇入外江，但整条江河反而是在升高。
一名士卒闯入房间内。
“校尉大人，严将军来报。”
“赵司农且念来。”
李正青头也没抬，手中真气不断变化，模拟出岷江一路轨迹。
“斥候于剑关西南侧五十里外发现异常，五十里外每过一里，都可见到岷江水位出现参差，越往外水位越低。”
“停。”
李正青手指沿着岷江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五十里与六十里之间，指尖落在那三江驿上。
“再念。”
“大水弥漫，水路难行，我军现于双流县修整，等待城主府命令。”
李正青吩咐道：“让严将军分兵驻守三江驿，并扩散十里侦查，我怀疑其中有妖族作乱。”
同时转头对着司兵说道：“你现在先去召集剑关精怪，让他们在永平桥处待命，我先去请示将军。”
“好。”司兵拱手。
望着两人远去，李正青则是将目光落在剑关水系上，这春雨连绵，今日可以打跑，明日可以打跑，但百姓们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他起身前往大殿。
进门先瞧见柳君正，随后是风逸辰，两人一人提着瓶酒。
“见过柳将军、风将军。”
柳君正一愣：“是谁惹到你了，板着个脸，还表现得如此生疏。”
李正青长叹一口气：“我只是想到百姓如今在受苦，诸位幕僚在思虑救民之法，而严将军也在大雨中奔走，此时却有两人在此偷闲，正为他们不值。”
风逸辰尴尬地收起酒葫芦：“这不是有正青你吗？我等武夫，粗人一群，哪懂得河堤大坝，行军打仗倒是在行，但有要出手之事，你找我等就行...”
“诶，这可是你说得。”
李正青毫不客气，手中真气迸发而出，在空中形成一道堪舆图，他点在三江驿与双流县之间的水系上。
“根据最新情报，我怀疑此间有妖族作祟，虽然严将军已经派兵驻守，但兵员不足，且水中作战非我军强项，还请风将军协助压阵。”
三江驿？！
风逸辰闻言眉头皱起，又瞬间舒展开来：“可以。”
李正青手中真气一动，整片堪舆图放大到剑关周遭：“风将军我需要联动剑关内精怪，在剑关外围构建一道围墙，防止此种事件再次发生。”
“可，其余事你自行决断即可。”风逸辰没有多问，身形化作流光朝天际飞去。
“柳将军，带上队伍，我们先去阻断江流。”
“走！”
柳君正也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严肃起来，带着李正青来到军营。
柳君正经验老道，直接走到亲卫营，对着副将说道：“点齐五百人，带上筑成军备跟我走。”
“动作要迅速、隐蔽，不要走漏风声，不然军法处置！”
“是。”副将低声回应，随后快速行动。
李正青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要筑城。”
“哈哈，你还真是小看我们作为兵家的嗅觉，那堪舆图一放我跟将军就明悟了，又是拿风将军当诱饵，又是断江阻流，这么明显地声东击西，要是这都看不出来，岂不是枉费这么多年军旅，这也是将军答应这么快的原因。”
他拍拍李正青的肩膀：“还是头一回有人拿风将军当诱饵，将军也是心甘情愿。”
“走吧，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这亲卫军的厉害。”
李正青呆愣地站着，脑中一些傲慢被柳君正的话语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