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长街遇袭,失国殒命
宁亲公主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惊恐万分地问道:“长兄,这该怎么办?”
李亨一言不发,起身坐稳,吩咐道:“高力士,驾车冲过去!”
高力士脸上露出冲动的神情,轻轻吆喝一声,两匹骏马嘶吼一声,鼻中喷吐出雾气,犹如发狂的野兽一般,拉着马车径直冲入火海。
余下几个权宦子弟惊恐万分地闪身躲到路边,一溜烟地跑没了踪影。
不一会儿,马车载着三人毫发无损地从火海中奔腾而出,拐了个角,涌向了远处的清远街。
宁亲公主长吁了口气,低声道:“长兄,刚才那些身着锦袍的家伙身份不俗,不知是哪家的人?”
李亨冷哼一声:“不过是太子送上来当前锋的炮灰,死了干净!皇妹何须如此在意他们的家室?”
“太子又要焦头烂额了。”宁亲公主笑道:“折冲府军械丢失,东市又贸然起火,其中任何一个都是泼天的罪过,他这回只怕是罪责难逃。”
李亨笑道:“皇妹不可大意,太子既然敢如此行事,想必一定是有他的把握。”
两人虽在说笑,可心里一点也不轻松。一夜之间,接连遭遇两次意外,饶是李亨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里分明是大唐京都,堂堂天子脚下,再加上两人的身份,竟然也会出这等大事,难道京城之中还藏有一股自己从未见过的势力?可自己又为什么不知道?
眼看兴庆宫已近在咫尺,李亨仍是没有理出头绪来,不知为何,他心底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又想不出源头在哪儿?
正一个人深自沉吟时,久不出声的系统突然蹦了出来:【检测到宿主有挂机的风险,请及时规避。】
李亨愕然抬起头,在心中问道:“什么情况?”
系统再次发来信息:【一公里范围内疑似有大量人马正在奔袭。】
李亨疑窦丛生,一时间竟然没有开口。
真是多事,就这也值得刻意地去提前提醒我?
这破系统自打开启以来就没靠谱过,它知道长安城有多大吗?张嘴就开始胡咧咧,一公里外发生的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李亨完全没把系统显示的话放在心上,端起茶杯猛灌了几口冷茶。
宁亲公主察觉到李亨的异常,问道:“长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渴了。”
李亨一幅淡然处之的模样,任凭系统如何提示,他也无动于衷。
宁亲公主忽然挪动身子坐到李亨身侧,用耳语般的声音道:“我总觉得这一路上安逸得有些不像话。”
李亨抬眸间,但见宁亲公主一双眼睛盯着他,仿佛要看到他瞳孔深处,“我仔细想了想,适才在太平坊碰见的几个内侍看着眼熟,像是太仆寺里的人。”
太仆寺掌牧马之政令,是出了名的阴暗扭曲,宫里那些太监的变态传闻多数都出于此处,皇子们平日交往都远远避开,唯独棣王不嫌弃,与少卿杜载关系甚笃。
“棣王?”
李亨已经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从义宁坊出来到自己经过安兴坊,这一路上遇到的怪事不断,无形之中似是有一张的大网逐渐将自己笼罩在当中。而眼下看来,众多皇子中嫌疑最大的便是太子。
至于棣王李琰,李亨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开口问道:“棣王往日出任凉州都督时,父皇对他就寄予厚望。棣王在军中故旧甚多,折冲府走失的那匹弓弩或许是他命人盗走的?”
在宫里侍奉多年,高力士也是心思细腻之人,他壮着胆子反驳道:“当今天子圣德,册封左右龙武卫大将军,这二人是他最为倚重的重臣,众人避之唯恐不及,棣王怎会不顾朝廷体面,犯此忌讳?”
细想之下,李亨也觉得高力士所言有几分道理。
唐国制度严格,无军功不得封侯,晋位大将军更是休想。左右龙武卫与金吾卫是天子亲军,设立之初的目的便是为了拱卫京师、震慑百官,使天子能够掌握权柄,寻常人想要染指,起码得有一番说得过去的军功。
棣王虽贵为皇子,却没有立过多少军功,相比之下,倒不如太子这位储君来的方便。
马车仍在快速前进,眼瞧着就要驶入永嘉坊。
就在此时,系统再次提醒:【五百米外疑似有大量人马携带重武器赶来,具体人员数量不明,武器未知。】
这次提示的口气明显要严厉许多,而且系统多次推送的都是同样的内容。
今夜究竟是谁在指挥?此人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总是死咬着自己不放?
灵光一闪之间,李亨仿佛想到了什么,“难不成是刚才那群太监追了上来?”
仿佛在回应他的话,耳边风声骤起,似是有一阵蹄声远远传来。
高力士全神贯注地驾着马车,皮革制成的鞭子毫不客气地落在两匹坐骑的身上,“啪”的一声脆响,马车便如狂风一般刮过长安城的街巷。
就在经过安兴坊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轭上的大宛马任凭高力士如何驱使也不肯前进一步。
“殿下,这牲口今日不知怎的,竟然出了差错。”
李亨和宁亲公主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紧张。
李亨掀开马车上厚厚的帷帐,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前方,忽然他左眉轻轻一跳,仿佛已经提前预见到了什么。青石板铺就的路面突然震颤起来,蹄声转瞬即至,只见十余名重甲骑兵身披精甲,连坐骑也配备具装马铠,奔腾时甲片铮铮作响,马蹄在夜色中闪动着淡淡的青光。
黑潮奔涌过来,十几名军士手持长兵,和马车上的人冷漠对视。
高力士不由得口吃起来:“这……这……”
李亨眼冒精光,死死地咬着牙齿,发出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传来:“右龙武军!”
服色尚黑,披甲持矛,只有天子手中战力无双的神策军才有如此气势。
“他们不是天子的亲军吗?”高力士道:“不对呀,难道陛下已然遇刺身亡,这些卫士都投靠了太子?”
“太子真是好手段。”李亨望着眼前枕戈待旦的军士,淡淡说了一句,然后道:“他手握财权,朝中又有重臣从旁协助,要收买几个骠骑自然不在话下。”
“皇城门口,太子殿下怎敢妄自动手?更何况天子尚在,眼下又已宵禁,这些人只怕是奉命前来办差的。”
高力士停顿了一下,“事从权急,以奴才之见,咱们还是快些掉头,免得与他们擅自起了冲突。”
李亨已经看出端倪,低声道:“怕是没有这么容易。”
话音未落之间,马车后方围上来一群黑压压的内侍,看样子得有二三十人。扭头看去时,其中以小部分人还在喘着粗气,大量的汗水从后背渗出,打湿了皂衣。
一支寒光凌冽的粗大箭头正对着李亨。那是一张巨大的车弩,弓脊足有手掌那么宽,上面包裹着坚硬的牛皮。几个内侍训练有素地上前,冷静地转动绞车,随着他们的用力,弓弦正缓缓被拉开。
李亨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原来那群太仆寺训练出的阉人一直没有被自己甩掉,这群人搬着笨重的弓弩,一直沉默地尾随在马车身后,他们锲而不舍地如同一群冷血的死侍。
恐怕上面交给他们的任务就是在兴庆宫附近干掉自己。
李亨心里翻翻滚滚,幕后主使究竟是什么身份?太子为什么处心积虑地想要针对自己?京师内,除了他还有谁能在一夜之间调动如此多的人马来行刺?
高力士面颊苍白得毫无血色,他用发干的声音说:“殿下,这些是真的吗?”
李亨喉咙滚动了一下,没有作声。
高力士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然后抽着凉气说道:“不是做梦。”
李亨唇角抽动了一下,想笑却笑不出来,这家伙今夜跟着自己,一路担惊受怕,到现在恐怕还没缓过神来。
马车正前方,一群军士紧紧地勒着缰绳,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只待指挥官一声令下,便能立即冲杀过去。
弓弦上膛,瞄准了马车,为首的那名内侍手掌轻轻一挥。
“嘭”的一声脆响,矢头制成三棱形的箭矢脱弦而出,带着刺耳的声响,飞速朝李亨所在的马车袭来。
“皇兄!”
宁亲公主瞧见不对,娇呼一声,猛然将李亨扑倒在车厢里。
巨大的箭矢撕开车厢,狠狠地扎在距离两人不远的辐条上,矢首插入木板,矢尾仍在不住颤抖,上面依稀带着血迹。
两人都惊出一身冷汗,不约而同地伏下身体,朝着车厢外爬去。
李亨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皇妹,没受伤吧?”
宁亲公主面色苍白,她勉强挤出一个充满恐惧的笑容,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我没事。”
李亨这才注意到宁亲公主背部的纱衣变得支离破碎,鲜血在白皙的肌肤上流淌,将白色的襦裙染成鲜红色。显然是刚才那支箭矢擦着她的背部飞过,留下了不小的伤口。
李亨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大吼一声:“高力士,快来救人!”
“殿下,你快看!”
高力士愕然张大嘴巴,眼看着数十个军士悄无声息地从黑夜中涌出,他们身着青袍黑甲,皂衣负囊,头戴狻猊兜鍪,个个身形魁梧,色貌黝黑,手持一柄凉地特有的横刀,沉稳有力地大步而出,将李亨等人所在的马车团团围住。
“凉州军!”高力士尖叫道:“哪里来的凉州军?”
李亨想起宁亲公主的话,据她说,马车后面那些跟了一路的内侍像是太仆寺里的,而此刻远在天边的凉州军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眼前,京城里都打翻了天,棣王不可能还无动于衷。
李亨脑中忽然一亮,猛然明白过来——准备行刺自己的不是太子,而是棣王李琰。他是看中了自己在河西和陇右两个藩镇的实力,等太子、寿王等与自己先闹起来,他就迫不及待地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