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爱屋及乌
原来因为这个。
何东熟知历史,深知古代的婚姻制度,大户人家的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穿越过来快五年了,见惯不怪,思想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刘怜这一年多以来,知晓了许多人情世故,也听班婕妤说了不少宫廷秘史,但那是听别人的故事,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感受便完全不一样。
一念至此,何东伸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道:“师姐,我会记住婕妤的嘱托,以后会照顾好你。”
刘怜低下头,脸若红霞,嗫嗫嚅嚅道:“师弟,我相信你,就是担心那公主......”
她父亲的妃嫔,钩心斗角,刀光剑影,在她纯净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少阴影。
尤其,她自幼独自长大,对人际沟通有着天然的恐惧。
何东理解,也有点担心,这个师姐虽单纯,但很固执,当她认定有人冒犯他时,会毫不犹豫拔剑相向。
以她的武功,当看到王婕扑向他时,拔出宝剑,那就无法挽回了。
因而,每当他想起她俩初次见面的场景,都夜不能寐。
对于王婕,自己好像越陷越深,但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她出现意外。
不行,必须逐步消除她对王婕的敌意,慢慢解开她的心结,避免意外的发生。
灵机一动,何东慢慢讲述他与王婕小时候的故事。
那时候,他在家中独子,虽则侯府上下宠溺有加,但缺少玩伴,如困在笼内的小鸟。
直到三岁时,王婕来到府中,两人同吃共住,两小无猜,才避免了孤独地成长。
听着听着,刘怜的眼角湿润了,她想起了自己孤苦伶仃的童年。
何东说罢,她低声道:“师弟,我明白了,她是与你一起长大的,有了她,你的童年才不像我那般孤独。”
“我......我不是嫉妒,只是担心,她对待那些官员,这么有心计有手段,我不知如何相处。”
何东解释道:“那是我的主意,让耿纯转告她的。”
接着,他轻抚着她的小手:“她外冷内热,对外人会很凶,但对自己人会很好,师姐这么单纯,她必定不会欺负你,况且,还有我照顾着你。”
事实上,何东这是安慰刘怜,以后王婕会不会欺负她,他完全没有把握。
王婕对原身十分纵容,任由他与侍女胡来,皆因她出自世家大户,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
但如果日后下嫁何府,对待姊妹,会不会如此大方和宽容?
难说。
他的眼前,忽然晃动着两根白皙的手指,那是一年多王婕送他到延陵时的举动,允许他收两名女子。
当时不以为意,现在回想起来,深感她的先见之明,也许,世间男子,皆不能免俗,何况他这个京城第一纨绔?
刘怜心结稍解,展颜一笑,轻轻依偎过来。
......
京师常安,寿成室。
王莽近日心情暴躁,宫内外诸人皆如履薄冰。
也难怪,他称帝前,事事如意,称帝后,却处处碰壁。
国内的经济,濒临崩溃,农民、商人等失业者比比皆是,每日都有不少百姓在街市或道路上哭泣。
主要原因,乃改制带来的经济动荡。
土地改革,操之过急,缺乏授田的基本条件,就是朝廷没有足够数量的公田供平分。
“王田制”的核心,是“计口授田”,是以人口来决定各户授田的数量,如一户人家有男丁八人,那么就授予他家九百亩的土地。
当下,土地兼并十分严重,豪强地主侵占了全国三分之二的土地,朝廷手中的田地不够,无法计口授田。
法理上、制度上均欠缺完善,缺少一批得力的官吏,因而推行中受到豪强地主的强烈抵制,即使以高压法令迫使他们上交土地,各郡县在执行中,偏差极大。
折腾了两年,他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下诏“诸食王田及私属皆得卖买,勿拘以法”,废除王田制。
经济改革,也举步维艰,在币制改革上,钱币一直不流通,他又令铸造六种宝币和十种钱币,一时间,货币的种类太多,百姓生活陷于混乱。
百姓不肯接受,私下铸造五铢钱,王莽便下令加大处罚力度,百姓怨声载道。
为了转移民众的视线,王莽悍然下令对匈奴用兵。
准备不足,目标不明,战果并不明显。
匈奴没有与新朝军队硬碰硬,而是在广袤的草原上,与新朝的军队捉迷藏,王莽的三十大军,乱跑乱撞,无处着力。
三十万大军的粮饷,不是小数目,国库无法支持,只能向黎民百姓榨取。
一时哀嚎遍地,人心丧乱。
事与愿违,且不断恶化,叫他如何不心神大乱?
这天,朝会上,丞相平晏出列启奏,说收到汉中卒正何东及郡丞公孙述的联名奏折,不同意汉中郡改名,请求朝廷收回成命。
竟有此等怪事?
众官员大为惊异,忍不住窃窃私语。
更改地名,乃是王莽改制的主要内容之一,凸显我朝新气象,各地得到皇帝的赐名,莫不欢欣鼓舞,高颂皇恩。
竟然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与朝廷唱反调,悍然拒绝皇恩?
更为离奇的是,改名的提议,是何东首先倡议,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哀章愤然道:“氾乡侯此举,其行可鄙,其心可诛!提议在前,反对为先,如此出尔反尔,妥妥的小人行径!京城第一纨绔,名副其实。请陛下将其重重治罪!”
他上次被王婕砸府,沦为京城笑柄,颜面尽失,对于王婕,他觊觎之心未泯,也不敢造次,但心中愈加憎恨何东,更欲除之而后快。
上次被迫改口,心中郁闷之极,如今又有机会,自然不愿放过。
怪就怪,你何东一再授人以柄。
就算以后王婕问起,也是正气凛然,是何东一错再错,自己身为朝廷重臣,当为朝廷着想,岂能一再姑息?
听罢,王莽火冒三丈,猛地站了起来,正欲大声斥责,却无意望到王舜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动。
他压下心头的火气,命人将奏折呈上。
仔细看完,他陷入沉思,脸色转趋缓和。
奏折说,当下汉中尚未全境平定,民众尚在惊惶及忐忑不安当中,且汉中遭受战乱,各地面目全非,如贸然改名,必然加剧了民众的陌生感,引发逆反心理,不利于民心稳定,也不利于战后重建。
何东及公孙述,代表汉中郡,对陛下及朝廷的赐名感激涕零,更对“乐平郡”的高远寓意极为赞赏,对于汉中郡错过了一个如此流芳千古的名字,深表遗憾。
鉴于,在此次平叛中,武都郡厥功至伟,他们建议,陛下和朝廷应将武都郡改名为乐平郡。如此,皆大欢喜。
良久,王莽道:“氾乡侯言之有理,予当从善如流,诏令,收回汉中郡改名诏书,改赐武都郡为乐平郡。”
平晏与哀章对视一眼,均露出不甘的目光。
他们想不明白,以王莽近日暴戾的性情,早该下诏治罪,何以如此宽容?
唯独王舜,会心一笑,爱屋及乌,自古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