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痴心妄想
朝堂上，耿纯递上奏折。
这份何东上奏的奏折，表明击败叛军，离不开汉中郡和武都郡士绅的大力协助，重点阐述当时敌我双方的悬殊实力差距，卖官之举实在迫不得已。
何东坦然承认错误，说这是情急之下，一时冲动，铸下的恶果，请求朝廷给予将功赎罪的机会，表示会尽快筹集粮饷，退还给当地士绅，并做好安抚工作。
王莽看完奏折，面色缓和了许多，便让耿纯详细汇报平叛的经过。
耿纯汇报完毕。
王莽道：“诸位，有何建议？”
羲和鲁匡道：“臣认为，初始时，叛军势大，采用卖官之举，确实是无奈之下，唯一的可行之计，朝廷应给予认可，并予以嘉奖！”
一些官员纷纷附议。
哀章道：“氾乡侯有功，无可否认，但其罪责更甚，必须惩处！”
平晏道：“臣附议，若不惩处，朝廷的威信何在？秦汉以来，皇权威严，不许丝毫亵渎，此例一开，只怕动摇我朝根基！”
刘歆及不少官员都出列附议。
王莽看着官员们分成两派，泾渭分明，心中暗觉奇怪。
以往朝廷议事，从未出现此等状况，难道，内有隐情？
随即宣布退朝，明日再议。
他移步偏殿，让宦官宣太师觐见。
不久，王舜到来。
王莽招呼他坐下，道：“太师，近日身体可好？”
自王莽篡夺皇位后，王舜便患了心悸病，近来渐渐加剧。
王舜道：“谢陛下，只觉患病频密了。”
王莽道：“我俩自幼交好，予作为兄长，望你遵从太医嘱咐，尽快恢复健康。”
王舜感激涕零。
王莽道：“今日朝堂之上，两派意见相左，前所未见，原因何在？”
“这......陛下，臣不能是否当说。”
“但说无妨。”
王舜迟疑一会，道：“据臣所知，与睦逮任有关。”
王莽大为惊异：“与小婕有关？”
朝堂之事，竟然与他宠爱的小女儿有关，万万意料不到。
他惊问缘由，王舜却支支吾吾。
王莽道：“当年小婕接回家时，不足六岁，予忙于政事，你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彼此感情甚好。涉及小婕之事，贤弟请明言。”
王舜思忖片刻，道：“陛下，平家、刘家及哀家，皆想与王家结为秦晋之好，目标为未婚的小婕，故而针对何东。”
王莽十分惊讶：“竟有此事？”
“没错。自何武去世，何家中落，他们便有此心思。小婕十三岁后，他们各自暗中找臣，想得到臣的帮助，皆被臣婉拒。”
“之前为何从未听说？”
“陛下这几年忙于称帝事宜，如此悔婚之事，有损形象，绝不会同意，因而臣置之不理。”
王莽点点头，事关大局，不可能因此等小事造成阻碍。
他似乎来了兴趣，问道：“他们何人想娶小婕？”
“平丞相的孙子平沙，刘国师的儿子刘咏，哀国将。”
王莽沉吟一会，道：“平家？树大招风。太子王临，已娶刘歆之女，刘家就不必了。哀章是怎么回事？”
“哀章之妻，五年前亡故，一直未娶。他甚喜小婕，故对何东最为憎恨，一直找机会，欲置其于死地。”
王莽冷笑数声：“此人善于钻营，取巧之人，不可信！想娶小婕？痴心妄想！”
王舜知道当年哀章投机的事情，也知道王莽一直不信任此人，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授其官职，便说道：“此人最为激烈，数次恳求臣出面帮忙，均被臣拒绝。”
“陛下，可曾记得，我朝第一次朝会，他主动挑衅何东，便是想置何东于死地。”
王莽想了想，道：“予记得，当时还以为他慧眼识珠，原来包藏祸心！”
王舜道：“陛下，小婕年将十七，早该完婚了，陛下为何犹豫不决？”
王莽叹了一口气：“小婕乃予最宠爱的女儿，作为父亲，当然想随她所愿。只是，汉朝以来，皇室公主，都肩负国之重任，小婕的大姐黄皇室主，便是如此。”
王舜沉默片刻，道：“当下天下太平，陛下根基稳固，也许，可随她所愿吧。”
王莽迟疑再三：“容予考虑考虑。”
......
常乐室，月室殿。
王婕坐在床前，注视着床上的大姐，神情悲切，双目含泪。
黄皇室主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目光呆滞。
她是王莽长女，名叫王嬿，年方二十，于元始四年（公元4年）与汉平帝刘衎成婚，称孝平皇后。
汉哀帝于元寿二年（公元前1年）病死，王莽等人于当年七月迎立年仅九岁的中山王刘衎入宫，九月即位为帝，是为汉平帝。
元始五年（公元5年）十二月，汉平帝病故，王莽立刘婴为太子，尊她为皇太后。
新朝建立后，刘婴降为安定公，她改称安定公太后，后来，王莽改其封号为黄皇室主。
王莽对她既敬重又忌惮，但也十分怜惜，便决定把她改嫁出去，就让立国将军孙建之子带着医生前去为她看病，希望借此撮合二人。
她看到有男子进来，十分恼怒，鞭打身旁的侍女出气。孙建之子见状，只得尴尬离开。随后，她因气火攻心而病，一直卧床不起。
良久，黄皇室主转头看着王婕，伸出右手。
王婕拉着她的手，啜泣道：“大姊。”
黄皇室主勉强一笑：“小妹，别哭。”
王婕俯身靠近，附在她耳边，悲声：“父皇为何如此待你？”
闻言，黄皇室主的身体猛然颤动，随后眼角含泪：“本宫命该如此。”
她伸手轻抚王婕的头发，道：“小妹，定嫁自己喜欢之人，别像大姊，任由他摆布！”
“嗯！”
“小妹，何东呢，怎不带他来见我？”
王婕小脸微红：“在汉中郡。”
黄皇室主一脸苦笑：“羡慕你们。他没反对吧？”
王婕小声道：“没有，父皇说了，待何东回来，便......让我俩成婚。”
黄皇室主道：“此人绝不可信！小妹，坚持自己，不管他人如何阻碍。”
“知道，大姊。”
这时，宫女来报，耿纯在常乐室外求见睦逮任。
王婕惊喜道：“耿纯回来了？见到何......氾乡侯吗？”
黄皇室主笑道：“你去看看便知，记住大姊的话，为了和你的何郎在一起，哪怕不要睦逮任的身份，也在所不惜！”
“嗯！”
常乐室外。
耿纯见到王婕，连忙躬身行礼。
王婕左顾右盼：“何郎呢，没回来？”
耿纯道：“将军还在汉中，末将先行回京。”
他将回京的前因后果，及朝堂上的见闻，告知王婕。
王婕一听，大怒：“何郎打了胜仗，朝廷不是重赏，反而因此等小事，降罪于他？不行！本宫立刻去找父皇，讨个说法！”
耿纯急忙拦住她，悄声说了何东的交待。
临行前，何东告诉他，这一关不是那么容易过，就算王莽有心开脱，四大辅政大臣也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平晏与哀章，必定穷追猛打。
何东让他转告王婕，要采取不同的策略，将四大辅政大臣逐个击破，事情才会有转机。
对于太师王舜，王婕与其感情深厚，要打感情牌。对于国师刘歆，何东与王婕的三哥王临的关系一向极好，王临的妻子刘愔是刘歆的女儿，要打亲情牌。
对于平晏，世家大族最注重颜面，要大吵大闹，让其鸡犬不宁。对于哀章，根基较浅，可威胁恐吓。
听罢，王婕扑哧一笑，随即板起脸孔：“耿纯，是不是你们教坏了本宫的何郎？这主意肯定不是他想的，本宫的何郎，多纯洁！”
“诺！”
耿纯嘴里应道，心里却暗暗发笑，这何东，一肚子鬼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