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养寇自重
西城。
原刘快的汉中王府，被改成汉中郡府衙。
何东、马援、祭遵、耿纯和公孙述，齐聚厅堂，商议战后重建和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目前，已收复成固县、安阳县和西城县，战后重建工作迫在眉睫。
公孙述道：“这段时间，下官已教导这三个县的县宰一些政务处理知识，派他们带一些军队到任，展开工作即可。”
何东道：“本将的想法是，结合新政，将陛下的‘井田制’，在这三个县推行。”
刘快叛乱时，这三个县的豪强地主，大多逃亡去了益州或新都郡，剩余的都依附了叛军。
这三个县的土地，都是从叛军手中夺回，当收归国有，然后依照朝廷的新政，将土地分给民众。
公孙述却一脸担心。
土地原有的主人，会不会前来闹事，现时还控制着土地的豪强地主，肯定不会将土地交出来。
对此，何东已深思熟虑。
首先，发布公告，宣布那些逃离的地主，土地已被叛军夺取，他们已丧失土地的所有权，至于那些没离开的地主，以投靠叛军之罪，寂没土地和家产。
稍后，发布第二份公告，对曾参加过叛军的士兵，只要放下武器，返回家中，便既往不咎，还可分得田地。
祭遵赞道：“将军，此计甚妙！公告一出，那些豪强地主，无话可说。至于叛军的士兵，大多是佃农，参与叛乱乃身不由己，此令一出，尚未投降的叛军，立刻人心浮动，纷纷弃械回乡。”
公孙述迟疑道：“南郑县、褒中县和沔阳县这三个县，土地并未充公，同一郡内，政令不一，只怕会引起动乱。”
何东道：“南郑、褒中及沔阳三县的豪强地主，对于平叛贡献甚大，暂不宜强行充公土地，免得让人有过河拆桥的口实，损害了朝廷及我等的声誉。”
“就这样决定，对叛军占据的九个县，推行新政，以尽快安抚民众，恢复生产。”
何东任命公孙述为代理郡丞，负责战后重建工作。
接着，商议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目前，已收复成固县、安阳县和西城县，连同没有沦陷的南郑县、褒中县和沔阳县，汉中郡十二县已控制一半。
尚未收复的六个县，分别为位于西城东面的旬阳县、钖县、长利县等三县，以及位于西城东南面的武陵县、上庸县、房陵县等三县。
兵贵神速，应趁着叛军群龙无首，快速派兵平叛，免得让叛军推举出新的首领，形成合力，到时难以清剿。
马援、祭遵和耿纯纷纷请战。
何东留意到，公孙述却是一脸为难，犹豫不决的样子，便出言询问。
公孙述迟疑再三，道：“将军，请听下官一言，目前还不是出兵剿灭叛军残余的时候。”
众皆愕然。
何东心中一动：“请公孙兄明言。”
公孙述道：“目前，已活捉刘快，杀了霍洪和赵明，叛军失去主心骨，难成气候。当务之急，是解决当初竞卖官职的隐患。”
众人默然，当初为了要兵要粮，迫不得已出此下策，朝廷如何处理，还真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若朝廷严厉追责，只怕何东人头不保。
马援道：“朝廷是否追责，与肃清叛军残余，有何关系？我觉得，收复汉中全境，立下大功，朝廷会酌情考虑。”
耿纯赞同，但祭遵和公孙述都面色凝重。
他俩曾担任县令，熟知官场深浅，因势利导，功劳可以无限缩小，而错误会被无限放大。
何东苦思良久，最后决定，屯兵西城，暂停军事行动。
马援不服气，始终觉得，不能给予叛军喘息之机。
何东面容严肃：“公孙兄的提示，十分及时。为求自保，唯有出此下策。”
养寇自重！
如果全部肃清叛军，朝廷便可毫无顾忌处置他，若叛军还占据着汉中郡的一半地方，朝廷便会投鼠忌器，担心叛军卷土重来。
毫无疑问，目前是与朝廷讨价还价的最好时机。
他抱拳行礼：“谢公孙兄指点！”
公孙述慌忙回礼：“不敢，将军没治下官失守石泉堡之罪，还委以重任，此恩如同再造，能竭尽全力辅助将军，实在是下官的荣幸！”
祭遵、马援及耿纯，都想明白了此中的关键，便表态支持。
公孙述道：“当务之急，是派人回京，禀告朝廷。”
耿纯道：“末将愿意押送刘快回京，向朝廷报喜。”
何东笑道：“正有此意！耿兄回京后，速回公主身边守卫，对于朝廷的动向，及时报告公主。”
耿纯行礼：“末将明白！”
次日。
耿纯带着三千士兵，押着刘快及其大小官员，以及带着霍洪赵明的人头，往京城而去。
......
京城常安，寿成室。
朝堂上，一片欢腾。
朝廷刚收到捷报，何东率领军队攻破西城，活捉了刘快，斩杀了叛军主将霍洪和赵明。
王莽笑道：“氾乡侯短短一个多月，便攻破西城，战绩彪炳。予果然没看错人，后生可畏！此乃我朝首个战功，当重重封赏！”
羲和鲁匡道：“臣闻说，氾乡侯在汉中三县推行新政，效果显著，实为各郡县之典范，理应嘉奖。”
众人纷纷附议。
王莽扫视一眼，见群臣情绪高昂，唯四大辅政大臣正襟危坐，一言不发，暗觉奇怪，便问道：“四位辅政大臣，可有异议？”
王舜、平晏、刘歆和哀章相互望了一眼。
哀章出列启奏：“禀陛下，臣虽不懂军事，也知兵贵神速之理，氾乡侯攻破西城，活捉刘快后，宜快速出兵，收复汉中余下六县。但他按兵不动，有违常理。”
刘歆道：“臣，附议。当趁叛军群龙无首之际，迅速平定叛军，若待叛军缓过气来，恐成祸患。”
王莽沉吟片刻，道：“太师，意下如何？”
王舜道：“此事不难理解。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之前石泉堡粮草被烧，造成氾乡侯补给不足，稍后出兵，也情有可原。”
朝中众人纷纷点头。
王舜脸色一沉：“臣担忧的，是另有一事。”
王莽道：“何事？”
王舜看了一眼平晏。
平晏出列，道：“臣刚接到武都郡吴大尹报告，氾乡侯为招兵和筹集粮饷，未经许可，出卖汉中郡的官职。此举严重越权，挑战朝廷的权威，必须严惩！”
众将官显然不知此事，闻言莫不变色。
王莽惊诧道：“可有此事？将报告呈上！”
看完报告，他脸色阴晴不定。
哀章道：“此等越权行径，骇人听闻，罪同谋逆，绝不可姑息，请下诏严惩！”
王莽道：“太师，有何意见？”
王舜道：“上朝前，丞相找臣商议此事，如今叛乱未平，臣深觉事关重大，还请陛下裁决。”
王莽道：“诸位，意下如何？”
众将官纷纷上奏，有人主张严惩，有人认为是无奈之举，一切以平叛为先，也有人主张功过相抵。
哀章大声道：“功是功，过是过，氾乡侯胆大妄为，犯下谋逆大罪，此风绝不能放任！至于平定叛军残余，另派大将前往即可。”
王莽踌躇良久，难以决断。
他派何东前往汉中，却无兵无粮，心中已默许，何东可见机行事，但万万料不到，何东竟会用到此招。
以往，汉武帝为筹集粮饷，也曾卖爵鬻官，但那是朝廷的行为，一个官员做出如此行径，便是欺君，便是谋逆。
事关皇室颜面和朝廷权威，此事必须严肃处理。
这时，宦官报告，偏将军耿纯已押送刘快进京，正在殿外，请求觐见。
王莽道：“诸位，且听耿纯汇报，再作定夺。来人，宣耿纯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