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一〇三章 疑心生暗鬼
大林呆愣在原地，如泥胎木偶，直到铁门彻底关闭，尖锐的金属碰击声才把他唤醒；刚一清醒他就迫不及待地对游野发问：“看清了吗，那是什么？”
“你不是也看见了吗？”游野反问了一句，“阴气改造之后，你的近视眼不是早就好了？”
“我看见的……是何辉他爸爸？”大林兀自怀疑，“他刚才，是邀请我们进去？”
“怎么可能？先不说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这儿，就算他知道，请你上门做客也应该开正门才对，让你走后门是什么道理？”
“那他是请谁，那个不知名的阴物？”
游野冷笑：“那个阴物我已经知道名字了。”
“是什么？”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等我一会儿。”游野说着就不见了踪影，把大林一个人扔在昏暗的小巷里。不过他说的一会儿也真就只是一会儿，大林还在琢磨要不要把车子靠边点，他就已经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一尺多长、浑身漆黑的怪东西朝大林展示。
“喏，不出所料，果然是这东西。”
大林被突然出现的怪东西吓了一跳。游野手上的是一个类似某种灵长类的生物，只有半个巴掌大的脸上，长着两个比乒乓球还大的眼睛，眼球高高向外凸起；眼睛下边是两个没有鼻梁的鼻孔，左右两只尖锐的耳朵，几乎和它的脸一样大。
和眼睛、耳朵不同，它的嘴闭上时看着非常小，可一旦张开就能能看到里边两排锋利的长牙，不断地回头想咬游野；可惜被游野牢牢捏着后颈和颈椎，让它的企图根本无法实现，只急得“吱吱”直叫，叫声刺耳，好似有人拿电锯在锯石头。
与特征突出的面部五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怪东西细小的四肢；它似乎没有手掌脚掌，手指、脚指都直接从四肢上生长出来，又尖又细的模样看着就像节肢动物的附肢。除此之外，它还有一条又长又卷的尾巴，正牢牢缠在游野的手腕上。
大林敢发誓，这玩意儿绝对是自己这辈子所见过的最黑的东西，这漆黑的色度让他想起了某些新闻报道里所谓全世界最黑的人。昏暗的路灯灯光在这东西表皮上几乎无法形成任何反射，仿佛所有光线都被它的表皮所吸收。
“这什么鬼东西？”大林看着这黑漆漆的玩意儿，心里凭空升起一种难言的厌恶感，忍不住喊出声来。
“你说对了，这确实是个鬼东西，货真价实的‘鬼’。”
“鬼长这样？”大林惊讶不已；不论岭尾村的老村长，还是两具尸体形成的活死人，在游野口中都不被称为“鬼”，如今却突然冒出来一个所谓“货真价实的鬼”来。
“对，暗鬼就长这样。”
“什么鬼？”
“暗鬼；疑心生暗鬼的那个‘暗鬼’。”游野拎着“鬼”的手晃了晃，就看到一丝丝黑气从“鬼”身上被摇落，“鬼”的身影似乎也随之变得黯淡；“怪不得守了一晚上都没看到有阴物进去，原来根本就没有外来的阴物，这东西本就是从他心里生出来的。”
“他们父子俩身上的阴气，就是从这鬼东西身上来的？”
“没错。”
大林愕然：“那不成自产自销了吗？”
游野反问：“那些个香火神，哪一个不是人类自产自销呢？对了，你们还自用呢！”
大林默然良久，才悠悠感叹道：“没想到，除了‘贪心不足蛇吞象’，原来‘疑心生暗鬼’也是一个纯粹的陈述句。”
游野哈哈大笑：“教你个乖，这世上大部分‘鬼’……嗯，应该说是绝大部分的‘鬼’，都是从人心里生出来的；区别只在于是一个人的心，还是一群人的心。”他笑得开心，手也跟着摇晃起来，结果就是越来越多的黑气从“暗鬼”身上被摇落。
“它这是要跑还是要死？”大林不得不提醒游野注意手里的小玩意儿。
“落到夜游神手里，它还想跑？不过，它想死也的确死不了；只要人心未变，依然疑心重重，随时都能生出更多的‘暗鬼’来。”游野目露回忆之色，“当初我见过疑心病最重的家伙，浑身上下爬满了‘暗鬼’，上蹿下跳，简直就跟猴子山一样。”
大林不禁好奇，问：“谁啊？”
“不记得名字了，只记得那人位高权重，而且心术不正，平时没干好事。一般也只有这两种人会心生暗鬼。”
没得到答案，大林难掩失望，眼睁睁看着“暗鬼”不断消散，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既然‘暗鬼’跑不了也死不成，那它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见了呢？”
游野拍拍手，仿佛要拍掉‘暗鬼’遗留的残渣，同时冷笑：“人心如烟，易散难聚，变幻莫测。疑心病肆无忌惮发作的时候，‘暗鬼’如影随形；偶尔念头平和，心里安稳下来，‘暗鬼’又会无风而散。看着吧，除非他的疑心病断了根，否则‘暗鬼’就是他的附骨之疽，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何辉身上那些异常，也都是受到‘暗鬼’的影响吗？”
“一部分吧，主要还是他自己的本性；与其说是‘暗鬼’的影响，倒不如说是受他父亲的影响，让那小胖子多少也学了点多疑的毛病，然后又遇到‘暗鬼’这个催化剂。”游野冷笑之余，目光中隐约也可见几分怜悯，“疑心生暗鬼，既是折磨自己，同时也在折磨别人。越是身边亲近之人，越受折磨。”
“他只要不来折磨我就行。”大林并不关心这些，“‘暗鬼’这东西很容易生出来么？要说疑心病，恐怕谁都难免有犯病的时候——哪怕只是偶尔一两回。”
游野微微颔首：“确实不难，不过病症也有轻重之分……这东西要说危害其实也不大；很多时候，人们根本没感觉到受影响，它就已经消散了。”
“像何家父子这样，病症算重的了吧？”
“哼哼，用现在的话说，这位何区长已经是晚期了。不过疑心病不是绝症，切掉病灶，还能治好。”
大林惊奇道：“还有的治？”
“对，不过我治不了，而且我敢说，任何一个阴神都治不了，再厉害也不行。”
“那谁能治？”
“不知道，一定要我猜的话，大概……纪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