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让我们说中文
“……”
“这两人看起来没多么凶神恶煞嘛，听口音还不像是本地人……等等！”
当烧烤摊老板的口音和他零散的梦境糅合在一起时姜恩俊才知道自己梦到的乡音是什么。
结合壮汉听到“王一”这个名字时的状况，他便可以推知:
这两人有可能是他的中国“老乡”。
老实说“王”这个姓在半岛并不是什么显姓，虽然有过高丽王“王建”这种历史名人，但王氏一族早在李氏朝鲜之祖李成桂的屠戮下走向了末路。
可“王”在他的故乡是个显姓啊。
更别提“王一”这个古怪的名字组合了，在如今的半岛可谓十分罕见。
“他们两个人在我睡着的时候似乎讨论过怎么处理我，用的还是中文……只不过声音很小，听不到多少，记忆重构也没办法还原……”
但……这的确是一张好牌。
“你说，你打算拿多少钱来买你这条命！”
烧烤摊老板的一声叫唤打破了姜恩俊的神游八方。
“龙蛇帮！全首尔最大的帮派……”
“我们不是黑手党，也不想加入黑手党，更不想和黑手党合作！”老板冷冷地打断道。
“你看，又急！老板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姜恩俊无奈地苦笑了一声，然后开始装模作样地讲起了“他”的故事，“想来老板的家风一定很良好呢，我的父亲也是这么教导我的，可无奈我最后还是误入歧途……”
“我记得我小时候第一次偷东西被他抓到了，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他讲到一半忽然很流畅地切成了中文，这让老板和那个壮汉都惊讶地望了对方一眼，“哦，你们可能听不懂中文，我啊其实是……”
“你也是跑来这打工的？”那壮汉突然开口道。
结合他的形象与所作所为真是让姜恩俊有些绷不住。
大哥，什么叫“也”啊？还有，杀人绑架也算打工吗？虽然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不过他还是要装成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才合理，“啊！你们会……你们会中文？”
“我还以为你们是日本人呢！”
听到这话的壮汉当即骂骂咧咧了起来，“你日本人！你全家都是日本人！”
“……”
“别想套近乎，就算是同乡也没用！”老板横眉冷对，“你继续开你的筹码。”
此刻他已经由韩语切换成了中文。
姜恩俊此刻则琢磨着接下来该说什么。
他必须得抓住对方的心理，给出足够的筹码才能逃过一劫。
“如果他们是国人的话那事情就好理解了，选择当『散户』而不是加入当地的华人社团，是因为他们可能还有着落叶归根的打算。”
“但又是什么原因逼得他们铤而走险来绑架别人呢？他们从事这种勾当又只是单纯为了要债吗？”
从周围的环境再到身材魁梧的壮汉，让姜恩俊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单纯。
他再度把记忆中二人的交谈重构，这一次他提取到了一句有效信息。
“这小子不抽烟，肺应该很干净。”
人体器官买卖？只能是这个了。
这也是个暴力与暴利并存的行当啊。
不过凭他们两个人，是不可能把东西卖出去的，这说明他们肯定有什么渠道，不说别的，多少也和帮派产生过联系。
“如果是这样的话……”姜恩俊的额头渗出几滴冷汗，“他盯着我的纹身看，说不定是和帮派里的人打过交道……”
他以此为出发点尝试在碎片化的记忆中再度打出一条通路。
没有头绪。
完全没有头绪。
得想点办法来突破当前的困境。
“一亿韩元如何？我替你们把钱搞来，保证干干净净，这比起你们的‘屠宰’行业稳妥多了吧。”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屠宰行业！”
“好了老板，不要让我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你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处境，现在是我们……”
“错！”姜恩俊立马开口打断道，“是你们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处境。今天东瀛城死了两个人，龙蛇帮失踪了一个人，你觉得会带来什么影响？”
“你觉得我们只是不起眼的渣滓，但你不知道的是上头正在搞大动作，首尔的几个社团正在合并改组，特殊时期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来注意，无论是黑还是白……”
“少拿这个威胁我们！”壮汉站了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恩俊，“老子不怕那帮棒子。”
“老乡——我知道你不怕，但是你们的家人呢?”
听到这话的老板忽然失了方寸，眼神中流露出阵阵惶恐。
“你是在威胁我们吗？”
“你们把我绑在这里难道不也是在威胁我吗？”姜恩俊恶狠狠地说道，“不是我要逼迫你们，但是龙蛇帮的手段你是清楚的，只要查到你头上……”
“我不确定我的那帮弟兄会不会手下留情。”
说到这，他的大脑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眼前的画面突然一亮，变成了一个带着墨镜的男子在帮派入会仪式上向大家敬酒。
而自己的老大“阿乐”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这家伙不是本地人，但打起架来啊却异常的狠。”
那张有些腼腆的脸看起来不像是混社会的人应该长的，倒像是个生意人的孩子。
“你还有脸说龙蛇帮！”老板突然揪起姜恩俊的领子，青筋暴起。
“老板的家人不会和我们有什么恩怨吧。”姜恩俊不慌不忙地开口道。
听到这句话的老板忽然放松了，然后转而露出了一个无力与疲惫的愁容。
“他妈的黑社会！都怪老子不好，偏偏要带他来找他妈！——彪子，给他松绑。”
姜恩俊笑了下，自己猜的倒是不错。
“其实你们一开始就没准备杀我吧——所以基本上没给我下多少药。”他的手被那个壮汉解开后一松就脱了出来，“只不过想看看我是只软柿子还是硬柿子。”
老板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默默地点起一根烟，“你倒像个他妈的黑社会，这附近每天都有游手好闲的无赖纹了身来我这骗吃骗喝，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他妈是装的呢！”
“这次的事情就当没发生，我欠你们老大一个他妈的人情，钱就免了——不过你别跟他提起我。而且，我们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动同胞……”
“不，一亿！一分不少。各行各业都有规矩，这点我会遵守的，毕竟——这是我的买命钱。”
“你已经活下来了，还需要买什么命？我们干的勾当的确见不得人，但也不至于嗜血好杀。”老板继续抽着他的烟，“而且我也不担心你告密，我们不在一艘船上，但在一条河里。”
“不不不。”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挂在了姜恩俊的脸上，“我可没说要买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