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别离
洪善有些吃惊道：“道长伤势好了么？要不再多盘桓几天？”
紧接着他又连连摆手道：“说什么报答，道长也救了我一命，你我一命换一命，互不亏欠。”
张用看着眼前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少年，想起铜镜照见的那一幕，心中感动不已。
‘他为了救我打算和那只黑熊拼命，他却没和我提及这事，只说是我救了他。’
‘如果不是这家伙带我回山洞，我怕是得在荒野躺上几天几夜，必定被野兽啃噬为一堆白骨。’
‘如果不是他割发帮我止血，我有可能挺不过来。’
张用又想起自己清醒之后，少年的一举一动：面对强者不卑不亢，处事不惊。
在知晓自己种种神奇手段后，居然不挟恩自重讨要好处，连喝口药汤都要先征求自己同意。
好好一个青年，为了救一个陌生人不得不躲在深山老林，他竟然没有一丝后悔。
‘他做好事仿佛天经地义，不求回报。’
念及此处，张用看着洪善的目光变得柔和许多——他在历经全家惨死，江湖厮杀后，早已对他人抱有深深的防备。
然而在面对认识才不到十天的洪善时，似乎能稍稍放松些。
‘我须得为他做些什么。’
抱有这种想法，张用取出一样物事递给洪善：“洪兄救我一命，还未来得及报答，故而献出此物，还望洪兄莫要推辞。”
洪善摇头道：“前几日那几碗药汤，已让洪某受益匪浅，在下蒙受道长如此恩惠，不敢再收此物。”
他暗自想道：张道长能给予的不可能是什么凡品，但人可不能太贪心。
先前那些药汤，已算是无功受禄。如今又是一份大礼，我可不能再收了。
洪善克制住内心的贪欲，没有看那东西是什么，直接向张用挥了挥手，将头转向一边，以示拒绝。
“实不相瞒，这三天我看过洪兄那张地图了。”
张用感动道：“上面明明清清楚楚地标识了，附近几座山头没有凶兽。”
“那头熊罴必定是闻着我身上的血腥味才来的，是我连累了洪兄才对！”
“洪兄身为猎户，应当对此事应当了然于胸，却...”
他深吸一口气：“张某击毙熊罴，不过是自救。”
“洪兄救我，却是出于善心，岂可相提并论！”
洪善张了张嘴，先前他只是觉得熊罴突然出现在那座山有些奇怪，却并未细想，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张用向前几步，将那物事塞进洪善怀里：“你我之间就不要讲什么三辞三让了罢，再推脱可就是打我脸皮了喔。”
洪善只得收下，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本书。
书页泛黄，其上写着“千幻术”三字。
字迹妖娆，笔锋颇为妩媚，好像一头狐媚子在抛媚眼。
“这是？”
张用解释道：“我不通武道，这些年杀死恶徒后获取的秘籍又都拿去换钱。”
“思来想去，只有早年偶得的这一样武技可赠与洪兄了。”
张用轻轻拍了拍洪善肩头：“十五年内天下必将大乱，届时这本武技必定可以助洪兄于乱世中求活。”
“十五年内天下大乱？”
洪善抬起头想询问张角，却发觉面前空无一人。
他惊奇地张望石洞，空空荡荡只剩自己一人。
张用话音刚落，已然消失不见。
洪善向空中抱拳一礼，而后右手握书坐到床上。
心中对于张用凭空消失的惊奇逐渐消散，他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如今武国不断对外开疆扩土，连我身处偏僻小县都有所耳闻。”
“武帝开设恩科，天下强者与有识之士皆入彀中，哪能说乱就乱的。”
他又想起钟离县中的黑虎帮：“黑虎帮横行钟离县十数年，可不是因为他强，只是因为其背后的靠山——钟离县令。”
“百姓苦不堪言，然而官府依旧稳如泰山。”
洪善并非心向武国，而是担忧百姓。
天下大乱，百姓可就要流离失所死伤无数了。
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摇摇头不再思索：“不管怎么样，提升实力才能自保。”
洪善揭开书页，刚想翻阅，然而只瞟了一眼便气血上头，面红耳赤。
“是避火图么？张道长怎么恁地不正经。”
书中画有一妩媚女子，巧笑嫣然，身披透明薄纱，丰润身姿巍峨高山若隐若现。
回想起张用庄重大方的模样，他揉了揉眉头：“道长不会是那种人的。”
洪善收心猿压意马，静心凝气，再次朝书中看去。
只见那女子薄纱之下布满血线，血线起自丹田，斜至右肋，上行至右⊙，于上身绕行一圈后又往肚腹之下...
线旁注释有穴位之名，显然是气血运转路径。
“千幻变，入门可变幻全身肌肤，或老或少，或美或丑。”
“精通可变幻身形，可缩阳入腹男变女，可转阴为阳女变男，身子缩小可如婴儿，变大可如小山。”
“小成可幻化为兽，为鸟，为鱼，为狼熊虎豹。”
“大成则可化为一滴水，一片叶...”
洪善沉浸于这神奇幻化之术中，不知不觉天色渐晚，石洞漆黑。
他点燃一豆灯火，通宵翻阅。
直至深夜，洪善翻到最后一页。
啪的一声，一枚护身符从书页间掉落下来。
洪善捡起来，仔细观摩，此符小巧玲珑，薄如蝉翼，非金非玉，其上刻有九尾白狐。
他转眼看向最后一页：“此乃千幻符，千幻术之根源。若要修炼千幻术，需近身佩戴...”
......
夜深，此刻钟离县城内已实行宵禁，静悄悄一片。
“宜春居。”
张用看了眼牌匾，抬脚前行一步，身影消散。
二楼天字号房中有一形似熊罴的黑毛大汉，正使劲揉搓着怀中两名丰臀肥乳的风韵少妇。
他看不到十步以外眉头紧皱的张用，迫不及待地将少妇扔到床上，急不可耐的扯掉自己身上的衣服。
回想起洪善那晚对黑虎帮劣迹的详述，张用知道面前这两个少妇都是被逼良为娼的，不由得叹息一声。
自他十四岁跳崖，张用踏入江湖已整整十年。
这十年里，他所见到的绝大部分武者，皆肆无忌惮欺凌弱小。
某些弱小者，一朝得势，又会将往日受到的欺凌加倍施加给往日的同胞，全然忘记曾几何时自己有多痛恨这等行径。
“弱肉强食仿佛是古往今来所有人的共识，但这共识真的对么？”
“如果像洪善这种人多一点，生我养我的爹娘，我那乖巧可爱的妹妹，又怎么会变成一滩肉泥？”
耳边传来少妇的尖叫与哭泣，张用脸上满是厌恶，手掐雷诀。
“可惜得追杀魔头，不能停留于此。”
“杀了黑虎帮主一人，救不了钟离县百姓，但好歹能让洪善兄弟脱困。”
手掌翻覆，一道紫雷凭空落下。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