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嗜血渡鸦
“当家的,您放心,我们定保您回去,这回跟您来,那些没成婚、没子嗣的,都让我们拦下了,我们都是成了家的,都有了儿女,我们不怕!您对我们有恩,今天您遇到事儿了,我们不能把您撂下,您放心,咱们一定回得去,来,当家的,我敬您!”
“当家的,我也敬您!”
“当家的放心,有我们在呢!”
“当家的,我们定保您和孩子回去!”
“当家的,我敬您!没您就没我们今天。”
“当家的,喝酒!”
“好好好,来,咱们碰一个,咱们趁有吃有喝,先痛快痛快!老刘,这酒你给大文他们拿过去,还有烧鸡,叫孩儿们都喝点儿吃点儿。吃完咱们回家!”
“成,就依当家的了,咱不管那么多了,当也要当饱死鬼!痛快了半辈子了,这会儿不能怂了!”
老刘拿着酒壶、端着烧鸡,给值岗的十几个兄弟们都甄了一小盅,挨个给递吃喝,值岗的十几个小伙都不过三十岁,俱是精壮剽悍,见老爷子发话了,都小饮了几口、撕了点烧鸡吃,意思了意思。
一轮看下来,这班侍卫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干之辈,没一个仰着脖子灌酒的,他们的精神更多放在守卫老人的安危上,门口大文带着的三、四个大个儿,更是机敏,仅仅吃了口烧鸡,酒是点滴未沾。
“三儿也要喝!!”
“好好好,给你这小家伙也满上,来陪爷爷喝酒!”
“哇!好辣喔~”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不点儿好酒量啊,真有当家的雄风!”
“三儿还要!”
“好,爷爷的这杯也给你。”
“三儿…三儿…头晕…”
“当家的您瞧,这丫头,这就睡了啊?”
“睡了好,睡着了就看不见这世间的不堪,看不见这些伤心的事情,心里是何等的快哉啊…”
吃喝罢了,不再听那说书先生接着骗饭钱,东首那桌客人结了帐,继续上路,皇天朗朗,白日昭昭,看日头的样子应是未时三刻,天光之下黄沙漫漫,回家之路迢迢千里。
这行人马,当头一辆马车,一匹瘦矮马,马上一位面色红润、眼放精光的老者,正是当家老汉。随行二十来名彪形骑卫,腰上俱挎着军备大刀,个个儿神情紧肃。
眼见着,车马行到南陵关城门外不足俩里之地,差半步就能平安进城之时,突然,那南陵关城门楼子上的望哨兵丁大喊道:
“马贼,有马贼!!…”
听闻疾呼敌人来袭,南陵关一名守城王姓百户惊慌,冲着报信的兵丁大牛叫问道:
“大牛,你可看清楚了,胡说砍你脑袋。”
大牛被问哑了,另一名哨兵疾疾惊呼:“王头儿,大牛看的没错,是暴掠军,打着旗呢,少说有四、五十骑!!!大白天冲城,张统领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八成跟顾大人喝酒去了,王头儿,咱们怎么弄啊?!”
“棱子,你少他娘说废话,看好你的哨!”
百户王头儿四下踅摸一眼,招呼来老练的楚什长道:
“老楚,你带着金枪营快去把老百姓接进城里来,快去,马上关城门,弓箭手都上箭楼!”
什长老楚回道:“好嘞,王头儿。”
王百户又问:“棱子,上面答应给咱们的雕翎箭到了么?!”
“到是到了,可不是雕翎的,是鹅翎的~!王头儿!”
王百户叫骂道:“奶奶的!…先让弓箭手上箭楼吧,棱子,去库里调些硬弩来…奶奶的,这活儿他娘的没法儿干了…”
听着带头儿的官嘴里骂的烂七八糟,当兵的心里都有些虚,一阵慌乱之中,只看城外行脚的百姓拼了命的往城门处逃去。
但见暴掠军的骑兵,却不在乎逃命的百姓,只管团团围住了老者马车那行人。
被堵截的一众侍卫,都不是寻常兵勇,他们见这凶险无比的阵势却无有惊慌,个个儿眼放精光、依带头的侍卫队长号令,亮出手中兵刃,擎起盾牌,布开了奇门军阵。
这奇门军阵守得甚严,以马车做为阵眼,众人按坤卦分兵六处,这下子,只将冲到近前的马贼斥候震慑住,贼人未敢交兵,全都退了回去,杵在左近,虎视眈眈的望着马车。
眨眼的功夫,后队的马贼赶了上来,越聚越多,贼匪们手里的大刀、利矛,齐齐指向护着马车的侍卫们,看上去,立马就有人要死于刀下,做了亡魂。
忽然一声怪叫,马贼里跑出个拖着长刀的贼匪,首当其冲,袭向那名骑马的老者。
不曾想,贼匪长刀却被截做两段,那贼也随着老者反手回刀,落于马下,斩过贼的老者眼光深邃,却不瞧身前的众匪,手倾宝刀,倒是回眼一望,目光直直罩向城楼之上,狠狠道了句:
“南陵守军,一群废物!”
冲着南陵关‘呸’了口唾沫,老者呼喝众侍卫道:“孩儿们,今儿个指不上南陵关的守军了,老夫能与你们战死于一处,当真荣幸之至。唉,只可惜了我孙儿……
…也罢,孩儿们随老夫一起!送这帮贼子去见阎王!!”
“喏~~!!!”
军令如山,山呼而来,让在当地横行无阻的马贼开了眼,贼匪们本想轻易拿下的软柿子,这会儿,却成了硌崩牙的硬石。
众马贼几次冲向‘坤’卦军阵,都被转起来的军阵碾得稀碎,贼匪死伤了十几骑,却也没能摸到马车毫分。
那众护卫遭遇暗箭,虽然损了三、四个,但无人退缩,看来确是经过大阵仗的,惯见生死,心头不惊、肝胆不颤,只是把阵势守的更紧了。
正这两边杀红眼时,城楼上却出了乱子,一个不大点儿的小男孩挤上了城楼。此时,守城校军们,都只顾着看热闹,也没人注意有个小孩溜上来。
娃娃在看热闹的兵丁之中打了几转,没人拦他。那孩子便静静看了片刻,忽而,他冲爱说话的校军弓箭手‘棱子’问道:
“哎,大哥,这干嘛呢?…”
“暴掠军袭城…”
“咋不救那马车一行人?”
“咱们哪儿是暴掠军骑兵的对手,弓箭又够不着!唉…该着马车那行人倒霉,…哎呦,什么东西这么晃眼?…”
棱子只见一个十岁的小娃站在他背后,孩子肩上扛着把四尺长的奇异大刀,这背刀的娃儿,惊得守城的众兵丁早忘了暴掠军的事。与棱子相熟的几个兄弟,听见他呼喊转头看了过来,乃是大牛、福贵之流。
“哪儿来的小子,我的天,好大一把刀!!!!”
大牛朝着城楼下喝道:“谁家孩子跑到这军营重地,快领走……福贵呢!!人呢???你小子怎么守的岗?!怎么让老百姓家的孩子跑上来了!”
看城门的福贵,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不赖俺啊,刚才去迎楚大人回撤,忙活着关城门,一没留神,这小子就跑上来了。”
大牛道:“这孩子,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快下去,快下去,别添乱!”
棱子道:“矮油~大牛大牛,你悠着点儿,别管他,你看这刀…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么!”
大牛道:“那也不能不管啊!咱们这有规矩的,百姓不能上城墙!”
棱子戏谑道:“哎呦,统领大白天都喝花酒去了,你还管得着这么多,你回头再让这小子拿刀砍了,他一个娃娃懂什么人事儿,这刀得有七、八斤了吧,他这股怪力……啧啧啧…小子,刀哪儿来的,偷的么?”
“你才怪呢!你才偷的呢!这刀是我爹的!我问你们,你们咋不管这行人,眼见着他们吃亏?”
福贵道:“俺们管不了,俺们就能管得了这城门,只要出了这城门,外面的地儿俺们都没辙了,他们都是骠骑,俺们是步军…”
“哪儿这么多事儿,你们都白挎这把刀了,白拎这杆矛了。几十个马贼,你们少说有几百人,还有弓弩,怕他们作甚?”
叫棱子的兵丁道:“小孩儿,什么都不懂吧!给你开开眼。”说着,他拔出腰刀来,续道:
“你瞅瞅,这都是去年大战时,汰弃下来的武备,都锈的没样儿了,刃上还崩的都是口子,跟锯似的,你再看他这矛,上面的目钉都朽烂了,磕不了几下矛头就得掉下来。嘁~就我这弓还能用,还、还、还、还是我自己家祖传的!”
“管武备的库官呢?他都不管给你们修修么,又没什么难的!”
棱子道:“嗨~他啊,顾大人才没闲工夫管这些呢,人家跟张统领,在怀春楼抱着头牌的小红喝香酒呢!呵呵,咱们啊,还是老老实实的守咱们的城门吧,出去就是个死,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呢!我死了,谁管她啊?”
福贵道:“可不是、可不是,刚才老楚带着金枪营那几十个硬手,拎着还能用的矛枪出去,好歹把老百姓护进来了,回来后关了城门,那老哥儿几个,吓得魂儿都飞了。唉…”
大牛突然叫道:“哎~!快看快看,那帮马贼要拼命了!!!”
众人顺着大牛所指望去,只见那些围着马车的贼匪们开始调动。贼匪之中,最后赶到的贼头,独个立马在不远处,叫骂了几声,突然鞭稍一挥,那帮贼匪中,三十骑彪悍的长刀马贼应号而上,再次扑向守护的侍卫。
“完了,完了…唉…”眼见着马车一行人身处险境,众校军也无计可施,直叹‘世间难活,朝不保夕!’。
正在这时,那扛刀的娃娃突然闷声自楼堞跃下,衣衫烈烈,仿若一只扑食的渡鸦,耀耀风行。
“哎呀,那孩子…”兵丁见到这不寻常一幕,皆是惊呼连连。
城墙足有五丈,常人跌下去必然摔成肉饼。校军们看着这娃娃飞身蹿下城墙,霎时惊得口舌打结,可只见那娃儿落下之时,姿态端正,毫无倾覆之势,落地后,孩子双脚刚沾着地,便是侧身一滚,翻起身来,手拖大刀就冲着马贼飞驰而去。
棱子啧舌道:“真不是常人生养的,啧啧啧,刚才叫你别多管他闲事,对了吧!”
大牛惊道:“…这……他…你…嗨~”
棱子乐道:
“别嗨了,快瞅吧,这辈子,过了这村没这店儿了,今儿算开眼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