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谢幕
阿兹克先生不再维持能显现对应冥界周围景象的能力,按着蒂埃里的肩膀,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回到了位于金斗篷街的公寓。
感受到周围的空间不再流动,蒂埃里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随即意识到自己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周围的环境,看见茶几上摆放的茶壶和两个茶杯,以及尚未开启的煤气灯——在此之前,这是绝对没有的。
他记得阿兹克先生早在击杀齐林格斯之后就收回了能够观察四周的能力。
那现在我为什么能看见?蒂埃里半张着嘴,吃惊于眼前的画面。
正准备打开冥界之门的阿兹克先生发觉了什么,转过头问道:
“你能看见了?”
“对。”蒂埃里没有隐瞒,“也可能是前面没有注意到。”
“不,我能感觉到,你与冥界更加契合了。”阿兹克先生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很明显,你在冥界待得越久,你就越能掌握你身上的‘特殊’。”
“好吧。”蒂埃里耸了耸肩,说道,“那以后麻烦您多带我到冥界逛一逛。”
“不用这么麻烦。”阿兹克先生展现了温和却让人感到陌生的微笑,“我已为你隐去了活人的气息,为何不为此直接趁这个机会熟悉这里呢?”
说着,阿兹克先生的身影飞速变淡,与此同时,冥界之外出现了他的身影。
属于阿兹克先生的温和声音透过生死交界,在蒂埃里的耳边层层叠叠:
“三天后,我会来接你。”
“啊?”
蒂埃里整个人陷入了呆滞,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他伸出手,想要触摸现实中阿兹克先生的虚影,却发现手臂直接穿了过去,没有丝毫的滞留感。
真就这么把我撂下了?
万般无奈地四周望了望,他和身边一个骸骨怪物对上了眼。
那骸骨眼中的漆黑火焰闪烁了两下,肩膀抖动仿佛耸了耸肩,然后就飞速崩解为一根根虚幻的白骨,消失不见了。
…………
玛丽太太家的晚宴仍然在进行,克洛伊又与夫人们应酬了一番,回到放着各式点心甜品的桌边,和一众小辈们继续闲聊。
“克洛伊小姐,你是怎么想出这个搭配的呀?能不能请你的女仆教一教我们?”
说话的是一位身穿淡黄色宫廷长裙,脸颊圆润,带点婴儿肥的小姐。她的眼中仿佛闪着光,迫不及待地提出问题。
刚才的交谈里,克洛伊知道她叫多妮,是一位木材商人的女儿。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木材商人是考伊姆公司制作高级木炭原料的供应商。
“又不是因蒂斯人,我们打猎、骑马的时候不也是要穿轻便易行动的装束吗?”克洛伊用手背撑住下巴,惬意地翘起二郎腿,身形虽然并不高挑,但仍显得飒爽又魅惑,“大家在一起玩,当然可以穿得随意一点——只要这身衣裳配得上宴会的层次就好。”
和外表年龄相比,克洛伊的声音有些低沉,显得年长,加上出色的独立社交能力,过早的当家做主,被父辈们交口称赞的投资眼光,导致了虽然克洛伊的实际年龄在晚辈中都算比较小的,但所有人的潜意识里,她的形象却与可靠、成熟、有主见挂钩,都不由自主地相信了她的解释,有的小姐还暗暗打算在下次聚会中也这样试试。
“克洛伊小姐参加过贵族们的打猎吗?”
另一位小姐,一位医生的女儿莎蒂问道。女士参加打猎通常是在贵族中才有的事,很明显与这位中产家庭的女孩无缘。
说起打猎,这位小姐保持着相当程度的好奇。
“不,没有。”克洛伊拈了一块点心,微笑着解释道,“我和杠杆教堂的主教是朋友,经常与他一起,跨过塔索克河,去南郊的那片森林狩猎。
“那是真正的狩猎——我们不带佣人,不带猎犬,仅仅凭借马匹的速度,精准的枪法和提前准备的陷阱,时常要两三天才能打到一头小鹿,但这足以让人兴奋一整周。”
“哇……”莎蒂的眼中满是艳羡,“父亲说,他之前在凛冬郡当军医的时候也喜欢打猎,但‘狩猎证’不能让他拥有高精度的步枪,才不得不在回到贝克兰德之后放弃了这个爱好——他从来没有提过带我到郊外的森林玩玩,甚至连骑马都没让我经历过几次!”
“也许是他认为这样不够淑女。”克洛伊四下望了望,发现没有大人往这边靠过来,才继续说道,“就像我——我的装扮绝对算得上新奇,但大人们对我的评价绝对不会是‘淑女’。”
“不,克洛伊小姐。”木材商的女儿多妮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激动地插嘴道,“我并不认为,淑女就是只要表现地彬彬有礼,娇羞柔弱的样子就行了,我倒是觉得克洛伊小姐你更有淑女的样子,你自信,真诚,博学多识,不像别人那样遮遮掩掩,这才是淑女的内在。”
多妮说完,还扫了旁边聚集的年轻人们一眼,于是他们纷纷点头,也表示赞同。
“我……”克洛伊突然被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孩大夸特夸,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看见多妮·西蒙多的母亲,西蒙多太太往这边走来,赶紧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坐得稍微端正了一些。
“我倒是觉得这些并不是淑女才有的优点,而是一种基本的做人准则——也有人称它为,骑士精神。我能够做到这些仅仅是达到了及格线而已,和真正的淑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克洛伊,要是爸爸妈妈能允许我和你一起打一次猎的话……”
“打猎?”走到多妮身后的西蒙多太太打断了女儿的讲话,声音不禁提高了一个八度,让克洛伊想起话剧院里用来饰演贵族夫人的戏腔,“克洛伊小姐,我早就猜到了你能参加在郊外庄园举办的狩猎会,你的仪态告诉了我这点。”
“不,夫人,平民之间的自娱自乐罢了。”克洛伊站起身表示恭敬,与西蒙多太太轻轻碰杯,“和贵族大人们的高端聚会比起来,我参加的也许只剩打猎本身了。”
“是吗?”她瞬间变得不感兴趣,“那太危险了,我欣赏不来——也许你会和我的丈夫有共同语言。”
“铁与酒,血与火,这是男人们骨子里流淌的热情。”克洛伊投之以得体的微笑,知道西蒙多家信仰风暴之主,“卢尔弥先生是一位伟大的哲学家,但就像他说的,在这方面,我们女人还是看看就好。”
又是一阵狂风吹过,再次带来了会厅中的一番议论。西蒙多太太点了点头,对克洛伊的话表示认同,但没有发表意见,话题也就自然而然地转到老生常谈的天气上去了。
“真奇怪,今天都刮了两次狂风了。不会真是暴风雨的前兆吧?风暴保佑,现在都九月了呀。”
克洛伊用余光眺望着窗外不远处大教堂的尖顶——她分明看见,狂风吹过时,几个身影一闪而过,钻进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