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初雪访师

晨曦撕开夜色的帷幔，成都静候多时，初雪悄然而至。雪花轻盈而羞涩，不似北国风光那般壮阔磅礴，却自有一番温婉细腻之美。

悠悠然自灰蒙蒙的天际飘洒而下，虽非漫天狂舞，却也是细雪绵绵，以一种不张扬却足以让人心动的姿态降临，温柔的为这座古城添上了一抹不染尘埃的纯净。

昨夜，刘琛与祖父刘焉促膝长谈，直至夜半子时，方才回到自己的小屋安歇。今早，美美睡了个懒觉的刘琛自然醒转，惬意的伸展着懒腰，推开门窗后，见小院一片银白，皎然若雪国。

“兴霸兄，可已醒来？”刘琛轻声呼唤，闻邻室悄然，心颇异之。俄而内有微响，遂静立门外以待。

刘琛悠然举臂，以指触摸空中飘飘洒洒的六瓣雪花，感其清冷于指尖渐融，心境随之澄澈。复而扬声唤言：“兴霸，我欲待朝食既毕，共赴户外，赏此雪景，以为乐事，意下如何？”

甘宁早已睡醒，本想起床去院庭习武，但念及刘琛还在沉浸于梦乡，遂强抑那份冲动，静静地躺在榻上，瞑目养神，以免响动惊扰了这份宁静。及闻刘琛呼唤，甘宁方才迅速自假寐中醒觉，疾步启扉而出。

“公子，今日将何往？何时返归汉中呢？”甘宁惑然而询，非惯于闲适，此等安逸恬淡，心稍觉闷郁。

“今日去拜访我的恩师，昨晚我和祖父筹议，定于二日之后，偕张机先生归返汉中。”刘琛轻声细语，思绪还停留在缓缓飘落雪景之中，手中不经意间，竟攥得数片雪花，凝而不化。

“哦，对了，兴霸，我祖父已上疏朝廷，力荐张机先生为汉中郡守，而我受委郡尉要职。昔日我曾向祖父求下的一诺，欲为你谋得军中司马之职，然未料祖父襟怀阔大，非但慷慨应允，更赐我特权，许我于郡尉之身，自行遴选英才。故我将此诺，易为吴懿将军麾下千骑赐我，助我一举收复汉中郡。”

刘琛朗笑而语，指尖轻颤，抖落掌中残留的雪珠，边以袖轻拭掌心微凉，边看向很意外的甘宁，二人眉眼间都流转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承蒙刘益州厚恩，甘宁愿誓死追随刘郡尉左右，倾尽所能，以报郡尉知遇之恩。”甘宁慨然而语，身姿挺立，犹若青松，双拳紧握，遥向州牧府书房方向，深施一礼，其态庄重，其情诚挚。继而，复向刘琛躬身再拜。

“兴霸，攻克南郑，你当居首功，区区军司马之职，望兴霸勿以位卑而自轻，待你再立赫赫战功，我必亲自上表为你请功加职。”

刘琛言辞诚恳，紧握甘宁的臂膀，目光中满是热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一者，得此郡尉之职，权柄在握，能展胸中抱负；二者，得遇甘宁这等勇猛善战之士，犹如猛虎添翼。此二者双喜临门，让刘琛笑靥愈发灿烂。

成都西郊，茫茫雪白之下，唯有两道身影，策马驰骋于岷水之畔，马蹄轻扬，在皑皑白雪上勾勒出串串月牙。随着二人的缓缓深入，邛崃山的轮廓在雪雾中若隐若现，山峰被积雪累积雕琢出晶莹剔透。

二人的身影，显得渺小而坚韧，长袍随风摇曳，宛如卷轴中跃出的侠客，在刺骨的寒风里展露出铮铮傲骨，其面容虽被风雪模糊，却在这冰天雪地中屹立前行。

每一次马儿奋蹄跃起，都伴随着身上的积雪轻盈洒落。刘琛与甘宁的脸庞，被凛冽的寒风冻的绯红，不时的吐出热气温暖紧握缰绳的双手。

“兴霸，瞧那前方隐约可见的小院，那正是我恩师的的幽居之所。”刘琛欣然而言，缓缓勒马，冻红的脸颊上露出笑容，尽是重逢的喜悦与急切。

“公子，这风雪愈发肆虐，冰寒刺骨，唯恐风寒侵体，我们还是速速前往屋内御寒吧。”甘宁语调温和，紧随其后，随手拂去着马背上的积雪，眼神中满是对刘琛的关怀与体恤。

怀揣着满腔的激动与欢愉，二人纵马疾驰，不过须臾，那熟悉而温馨的小院已赫然在望。刘琛心潮澎湃，声因激动而微颤，满心欢悦，疾声高呼：“老师，明儿，我回来了。”

“兄长！兄长，你终是归来了，老师可是日夜期盼。哎呀，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吧，我们赶快进屋吧。”刘明言辞激昂，闻熟悉之声后，迫不及待地自门槛跃出，小跑着打开院门，满怀殷盼地迎了上去。

刘琛冰冷的双手，在轻触上刘明那温暖的小手后，冷得刘明轻嘶吸气。两兄弟紧紧相拥，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胜却万语千言，目光相触之间，都化作了会心的笑容。

进屋前，刘明细心的为兄长刘琛拂去襟上雪珠点点，甘宁则早识机宜，接刘琛缰索，系马檐下以避风雪侵寒。

三人遂入暖屋内，门扉轻合间，外界飞雪漫天，尽隔于外。室内炉火炽盛，焰光跃动，映照在三人湿漉的脸庞上，随着屋内融融暖意的包裹，让刘琛与甘宁冻僵的身躯渐渐放松，面颊上也慢慢浮现出了舒适的微笑。

刘琛依倚炉而息，周身寒气渐散，脖颈轻轻扭转，咯吱作响。彼等已闲坐许久，却迟迟未见到董扶身影，让刘琛感到奇怪，遂惑而询：“明儿，老师何在？何故至今未至？”

“昨夜，有故友二子，久别重逢，莅临宅院，于后院烹茗话旧。老师特命勿须相扰。”刘明耸肩而言，面有悒悒之色。

“哦，老师至交好友之子，其名何许？”刘琛怅然致询，素知恩师董扶交游广阔，胜友如林，却鲜少听其提及私交细节，是以对来客心生好奇。

“闻有二人，一曰法正，字孝直；一曰孟达，字子敬。昨夜恩师设宴以飨之，我亦得于席间闻其名耳。”刘明沉吟低语，眸中闪忆往昔微光，徐徐而言。

“嚯，此诚瑞雪纷扬，祥兆骈臻之象矣。”刘琛含笑而言，目芒乍亮，熠熠生光，心内暗自思忖：往昔依循史籍所记，法正、孟达二人，理当往投初领益州牧的刘璋帐下，岂料而今竟已抵成都。

刘琛的心绪，犹如炉中炽焰，跳跃不息，喜悦与憧憬交织，火星迸溅，难以自抑。于光影交错间，徐行踱步，心潮澎湃，思绪纷飞，致令旁侧甘宁、刘明二人，相视愕然，惘然莫晓其旨。

既而，刘琛驻步，旋身向二人，语声沉稳：“你俩在此稍息，我去后院谒见恩师，并借机一睹俊杰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