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马:巴拿马铁路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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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分(5)

老橡树把拳头砸在桌子上。

“告那些狗娘养的!”他大声喊道。

看到自己最好的客户大发雷霆,律师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等乔治·劳坐下后才平静地建议道:

“与船厂谈判不是更好吗?毕肖普与西蒙逊、史密斯与迪蒙都是正经公司,我们的船迟迟不能完工,部分原因是我们中途改变了锅炉的尺寸……”

“可这群流氓居然接受了我们改尺寸的要求,还没有改变交付日期!”老橡树咆哮道。

“当他们把我们付的额外的钱收入囊中时,我们必须出去租船或买船,这样才能符合政府的优惠政策。唯一对我有利的谈判方式就是将他们告上法庭。只有当他们意识到请律师比运送我的船只所需的工人更昂贵时,他们才会幡然醒悟。”

“我们打官司也会更贵。”律师大胆地暗示道。

“你会得到一笔酬金,不好吗?起诉他们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律师的良心得到了安抚,他拿起公文包,与老橡树握了握手,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三天后,当毕肖普与西蒙逊造船厂、史密斯与迪蒙造船厂几乎同时收到法院传票,传唤他们就美国邮政轮船公司对他们提出的100万美元的损害赔偿进行答辩时,乔治·劳签订了一份租船合同,并附带购买“猎鹰”号,这是一艘定期在纽约和新奥尔良之间航行的小型轮船。

几天后,1848年12月1日,“猎鹰”号的乘员快速准备好必需品,启航驶向查格雷斯。除了邮件,船上还有29名乘客,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加利福尼亚。其余的乘客有传教士、公务员和商人,他们对探索新领土的商机很感兴趣。

船在海上航行时,在加利福尼亚发现黄金的消息渐渐登上报纸头版。12月5日,詹姆斯·波尔克总统在向国会发表讲话时,公布了一份官方报告,称加利福尼亚地区的黄金储量的确令人难以置信。为了证实这一点,总统下令在陆军部展示一个装满闪闪发光的金块和碎片的箱子。一周后,前往加利福尼亚的人潮开始涌动。

12月10日,当“猎鹰”号驶近新奥尔良港时,船长弗雷德·诺特斯坦在驾驶舱里奇怪地发现,码头上挤满了人。他不禁问道:“怎么了?”

船长估算着人群有大约100人。许多人胡子拉碴,衣衫不整,挥舞着斧头、铁锹和镐头,气势汹汹,迫使他将船驶离码头。

“带两个人上岸看看发生了什么,然后向我报告。”诺特斯坦命令负责船上杂务的水手长。

载有3名水手的小船刚到码头,就有10个人冲了上来。与此同时,几声枪响,六七名士兵持枪冲了出来,放走了水手,占领了小船,向轮船驶去。面对来势汹汹的人群,其中一些人已经拔出了长筒猎枪,船长命令“猎鹰”号靠近码头,同时准备好机枪,并在船头安排了几名武装人员。这一举动似乎令叛乱者安静了下来,他们不情愿地放下武器,允许士兵登船。

“我是珀西弗德·史密斯将军,他们是我的参谋部成员。好个漂亮的操作,指挥官!”史密斯赞叹道。

“欢迎登船,将军。我是弗雷德·诺特斯坦船长,你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你不知道吗?在加利福尼亚发现了大量的金矿,没有人想错过这个盛会。”

“这么说传言是真的?”

“波尔克总统亲自证实了这个消息,这边门槛都快踏破了。这无疑会增加我的工作难度,我被任命为美国驻加利福尼亚军队的总司令,我必须尽快赶到那里,把事情安排妥当。码头上发生的一切只是我要面临的局面的一个缩影。你已经给我们安排好了吗?”将军在登船时热情洋溢的语气已经转变成了一种自负的态度,这一点“猎鹰”号指挥官并没有忽视。

“我并没有为如此尊贵的乘客做好准备。”他不加掩饰地回答道,“我会吩咐马上下令安排。与此同时,你建议我们如何处理那些在码头等待的乘客?”

“把他们留在岸上。我们不需要这样的流氓上来。”

“恐怕我不能这么做,将军。这些流氓可能已经买了票,他们有权坐船。”

“难道你能安排好他们所有人的住宿吗?”

“我只有容纳50人的二等舱位是空着的;一等舱位已经被你和你的助手们占据了。我必须和我们这里的代理商谈谈。”

将军抬了抬目光,耸了耸肩。

“祝你好运。我必须警告你,如果发生任何冲突,你不能指望我或我的人。我们的任务是安全抵达加利福尼亚。我们在船上遇到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现在,请你让我看看我的住处。”

就在史密斯将军和诺特斯坦船长谈话的时候,“猎鹰”号已经远离沿岸锚泊了大约100米。码头上,人群仍在骚动。

两小时后,太阳似乎渐渐西沉,占据码头的人们的情绪也似乎逐渐低落,诺特斯坦船长得知,一艘载有3人的小船正向右舷驶来。他用望远镜清楚地分辨出两个白人和一个黑人。白人坐在船头,似乎在热烈地交谈,而黑人则在划船。“猎鹰”号的指挥官在舷梯前迎接了他们。

“下午好,船长。我是弗兰克·萨尔蒙,美国邮政轮船公司在新奥尔良的代理人。和我一起的这位先生是阿尔伯特·斯威尼,我们最杰出的公民之一。他和他的黑奴将和你一起前往查格雷斯,然后前往加利福尼亚。”

“欢迎登船。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见到你。你能告诉我码头上发生了什么吗?”

“你不明白吗,船长?”斯威尼用尖锐的声音喊道,“那些野蛮人正在试图占领你的船。”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船长。”萨尔蒙说,“我必须在天黑前解决这个问题。昨天凌晨,那些破落户闯入了城市,他们的暴行让整个城市陷入恐慌。他们没有住处,也没有基本生活必需品,所以你可以想象镇子中的混乱。居民们把这一切归咎于我们。我们必须尽快让买票的人上船。”

“他们从哪里来?有多少人?”

“高地人[1],船长。他们按血统划分,大多数是爱尔兰人,但也有法国人和苏格兰人。加利福尼亚盛产黄金的消息一传开,他们就开始赶来寻找前往黄金之地的交通工具。85人已经支付了前往查格雷斯的船费。此外,在等待的队伍中还有20名教区居民,他们为了同样的目的关闭了商店,放弃了种植园。”

“100多人?”船长摇了摇头,“我连50人都装不下了。我的朋友,这是一艘小船。”

“我就是这个意思!”斯威尼几乎是喊着说的,“我认为最明智的做法是扬帆出海,忘掉那群野蛮人。有他们在船上,你的船就有沉没的危险。”

“如果我们把他们留在岸上,他们有能力烧毁这个城市,”萨尔蒙警告说,“你认为你能容纳多少人?”

“不超过60人。”

萨尔蒙思考着。

“让我看看我能做些什么,”他最后说,“在大多数情况下,那些在新奥尔良和周围有住处的人将不得不回去,并在其他时间登船。至于高地人,我也许能说服他们中的一些人等待下一班船,给他们退回一些钱——或者他们的皮草,或者他们的银块,他们什么都用来付钱了。我必须马上上岸。”

“我派两个人陪你去。”

半小时后,诺特斯坦船长惊愕地发现小船回来了,但船上没有萨尔蒙,船头只站着一个高地人,双手抱臂。诺特斯坦船长等船靠近船舷,然后用权威的口吻喊道:

“萨尔蒙先生出了什么事?”

“我向你保证他什么事也没有,”船上的人带着浓重的爱尔兰口音回答道,“让我上船来告诉你,船长。”

船长意识到黑夜即将来临,于是下令架起梯子。来人高大魁梧,穿着一件厚厚的粗皮大衣,满头大汗,浑身散发着难闻的味道,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谢谢你,船长。我叫麦肯农,我代表所有等待登船的人前来。我们只想在黄金耗尽之前到达加利福尼亚。这有什么不对吗?”

“代理商没有告诉你我的空间不够吗?”船长问道。

“是的,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你不必对我们这么小心。我们是习惯了艰苦生活的人,我们不在乎睡在甲板上或其他地方。”

“我不能让你们睡在甲板上!”船长气愤地说道。尔后,他又冷静地补充道:“航行规则不允许这样做。”

麦肯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那就麻烦了,船长。要么我们都走,要么谁也不走。”

“你在威胁我吗?”船长恼怒地说。

“随便你怎么想。我们这些等了两天的人买了去加利福尼亚的船票。我们这样做是出于善意,我们中的许多人把我们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了代理人。现在把我们留在岸上是不对的。”

“我们愿意运送你们中的60人,并把剩下的人的钱退还给你们。其他的船很快就会来的。”诺特斯坦表示和解,并急于结束这种令人烦恼的局面。

“你不明白,先生。我们已经离开了。我们离开了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小屋、我们的牲畜、我们的女人和孩子,去加利福尼亚寻找黄金。我们不能再等了,因为我们没有钱,什么都没有。我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很快就会和港口的居民打起来,他们毫不掩饰对我们的厌恶。上船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我告诉过你,我们不介意睡在地板上或你指定的任何地方。”

船长盯着爱尔兰人,然后叫来了副手,与副手交谈了几句。

“很好,麦肯农,”他最后说,“你们可以上船,但必须满足几个条件:第一,你们必须交出武器,包括斧头、镐和铲子;第二,所有人都必须在上船后立刻洗澡;第三,你们必须接受提供给你们的住宿条件;第四,你们必须远离其他乘客。”

麦肯农大笑着用力握住船长的手。

“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们会按你的要求办事。”

三个小时后,已经是深夜时分,80名赤身裸体的高地人在甲板上笑着跳着,任由水手们对他们倒下海水。随后他们穿上了同样脏兮兮的衣服,外表和气味几乎没有变化。与此同时,无视史密斯将军、斯威尼和其他乘客的愤怒抗议,船长将餐厅和所有客厅改造成了卧室,然后在午夜启程,带着五湖四海的乘客扬帆远航。

“希望这一周快点过去,我们就能到达查格雷斯。”诺特斯坦在将船的指挥权交给二副之前对他说道,说完便去休息了。

“猎鹰”号航海日志

1848年12月15日

四天前,我们离开了新奥尔良,这是我们到达最终目的地前的最后一个港口。我估计,如果运气好的话,后天我们就会在查格雷斯附近抛锚。这艘暂时由我指挥的小轮船表现非常好。到今天为止,发动机还没有出现大问题,看来锅炉的大小与其吨位正好匹配。只是导致蒸汽进入汽缸的管道不断出现故障,因此我建议劳先生在他的新船上对其进行加固。我们在纽约和新奥尔良之间航行时,加利福尼亚爆发了一场真正的淘金热,我不得不在后一个港口接载80名新乘客。为了接待他们,我不得不把船上所有的休息室改作卧室。起初,他们的敌对态度让我担心船的安全,我拒绝让他们上船。后来我意识到他们并不危险。此外,他们同意在到达查格雷斯之前交出武器。根据我们的代理人萨尔蒙所说,他们所支付的金钱、毛皮和金属远远超过了票价的价值。在新奥尔良上船的还有珀西弗德·史密斯将军,他正带着他的参谋人员前往加利福尼亚担任新领土的军事指挥官。自从我决定让高地人上船以来,史密斯就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话,他和他的同伴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甲板上度过的,就连平常的早上好或下午好也没有说过,甚至当我们在甲板上擦肩而过也如此。船上只有一件事值得报告。这起事件发生在昨天,涉及一个名叫斯威尼的富有地主,他也是在新奥尔良上的船。随后发生了争吵,斯威尼的奴隶,一个身材高大的黑人,不得不面对十个对手来保护他的主人。尽管发生了骚乱,史密斯将军却拒绝干预,于是我和我的部下便开始恢复秩序。经过一番调查,我得出的结论是,并不存在抢劫企图,只是由于船只的意外移动,高地人和斯威尼发生了简单的擦碰。后来,当我向斯威尼抱怨他的行为时,我意识到他是一个非常富有和娇生惯养的年轻人,他声称,他要逃离家里的日常事务,去加利福尼亚自谋生路。我告诉他,以他这样的性情,是无法在强者通吃的新领土上生存下去的。他听了我的话后讥讽地一笑,告诉我他不会听从劝告。

当“猎鹰”号上的乘客下船时,查格雷斯的居民们被这一大群面目可憎的人吓住了:他们涌进镇子,其中许多人手持左轮手枪、猎枪和刀。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彼得·埃斯基尔森,他一听说加利福尼亚有金子,就意识到社区面临着多么新的机遇。最后跳上岸的是高地人,此时将军、他的部下、斯威尼和他的奴隶已经驶向上游。埃斯基尔森意识到剩余的船只不足以运载剩下的高地人,于是开始与他们谈判,并前往海滩与他们会合。

“欢迎来到查格雷斯!”他向似乎是领队的人打招呼,“如你们所见,还剩下九艘邦戈,每艘只能带六个人。剩下的人至少要在查格雷斯待一个星期,等船回来。”

“为什么我们不能徒步前往巴拿马?”麦肯农想知道。

“丛林很难穿越,而且非常危险。”埃斯基尔森回答说,“那里有老虎、蛇和鳄鱼。”他又劝阻道:“此外,去巴拿马需要很长时间。我建议你们住在这里,住在我的旅馆和其他几栋房子里,我可以为你们安排,价格非常合理。”

“我们实在没有钱支付住宿费。除非你们同意在五个月后,当我们满载着黄金从加利福尼亚回来时支付你们报酬。”

“五个月,黄金长在树上吗?”埃斯基尔森嘲笑地问道。

“比那还要棒,到处都是金子,还有真正的金山,就像有人撒的一样。还有流淌着黄金而不是石头的河流。”

“但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有金河金山。”

“但在加利福尼亚是存在的。难道你们不明白,我们拋下一切的原因就是这个吗?有人带回来的黄金比自己的行李还多。还有人亲眼看到了像苹果一样大小的金块。所以我们带着箱子、桶或者别的可以装金子的东西。此外,我们想要第一个到达,这样淘金会更容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想要尽快到达巴拿马并登上前往加利福尼亚的船。”

“这个人是开玩笑的吗?”埃斯基尔森想知道。

“问题仍然是没有足够的邦戈来装载所有人。也许……”

“我们不怕老虎、鳄鱼或蛇。相反,我们靠从你提到的所有动物以及其他同样凶猛的动物身上剥皮为生——熊、美洲狮,任何挡在我们面前的动物都是这样。”

“但你不了解这片森林。”埃斯基尔森坚持说。

“这片森林也不了解我们,”麦肯农夸耀道,“我建议咱们修理好剩下的船只,找个愿意带路的向导,然后出发。”

“我看看我能做些什么,”埃斯基尔森同意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和船夫们谈谈。”

“我和你一起去。”

不到一个小时,一切都安排妥当。50名高地人将乘坐小船,其余的人在两名印第安人的带领下沿着海岸前进。不时有步行者上船,也不时有乘客上岸。埃斯基尔森帮忙确认船夫收费不超过平时的水平,他看到麦肯农用现金支付工资时有些惊讶。到了离开的时候,这位斯堪的纳维亚人爬上了第一艘船。

“你和我们一起走吗?”麦肯农假装惊讶地问。

“我会陪你们到巴拿马。之后,谁知道呢?”

高地人眨了眨眼睛,狡猾地笑了笑。

两个星期后,高地人在喊叫声中穿过大地之门,越过围着巴拿马城的城墙。一路上,他们杀了几条鳄鱼、几头野猪,以及一些鬣狗和偶尔出现的貘。一些冒险者得了热病,但只有一人丧生,他在酒神的怀抱中掉入了查格雷斯河的河水中,在水中他无法脱下巨大的熊皮大衣,而这件大衣是他登上“猎鹰”号后一直裹在身上的。

注释

[1]高地人(Gente de montaña),指山上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