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公司
2074年4月16号，星期一。
无数穿着黑色或酒红色西服的员工在荒坂塔里来去匆匆，就像是一群没有灵魂的木偶。对于绝大多数荒坂公司的员工来说，“休息”是一个仿佛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的词汇，通过各种兴奋剂强行让自己感觉不到疲劳，为公司“发光发热”才是常态。
在荒坂三郎这个“土皇帝”的操弄之下，荒坂公司比起一个现代化的企业，更像是日本战国时代的大名。在荒坂公司内部自然也继承了日本自古以来的“下克上”传统。
如果一个荒板员工想要增加自己的履历有很多种手段。温和一点的有越级提交自己的行动报告或者揭发自己上级“贪墨公司财产”这一类不忠诚的行为，直接一点的也可以选择让自己的上司“物理退休”。
当然，相比于自己的上司，与自己平级的同事反而是更加适合的目标。在这种情况下，学会如何与自己的同事们勾心斗角是每一个荒坂的员工入职的必修课。压抑，残暴，冷酷。这才是荒坂公司在文明外皮之下的真正面目。每一个荒坂员工都必须在公司内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而现在就有一个新晋女性员工完成了上级指派的任务，前来汇报工作。
女人面无表情地等待着电梯，只在眼底里透露出一丝不耐烦。
她的打扮很符合荒坂价值观对于自己员工的要求：黑色的长发被整整齐齐地捆扎起来，发髻藏在一顶同样黑色的船形帽下。她富有东方美感的冷艳面容上只画了一点淡妆，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场。身上，酒红色的衬衫每一粒纽扣都扣得一丝不苟。衬衫外套着裁剪得体，熨烫平整的黑色的西装外套。衬衫的下摆被整齐地塞入下半身与西装外套成套的包臀裙中。裙子采用的是荒坂所鼓吹的新军权主义风格，线条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她修长笔直的双腿上按照公司总部方面的要求穿着黑色的丝袜，脚上黑色漆皮高跟鞋一尘不染。
终于，她迈进了电梯，装在电梯内部的摄像头立刻对她进行了扫描。
“姓名：秋水雪月，性别：女，职位：反情报部门外勤特工”
她撇了撇嘴，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只有那不易被人察觉的眼底透露着烦躁。
荒坂反情报部。
由于前段时间发生的内部情报信息泄露事件。整个反情报部门像是被捅翻了的蚂蚁窝一样，乱哄哄地闹作一团。秋水雪月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在她经过的地方，原本那些为行动计划争执得面红耳赤的反情报部特工，无一例外地都会压低自己的声音。
突然，一个员工出现在一个拐角后面。猝不及防之下，他和秋水雪月撞了一个满怀。出人意料的是，秋水雪月安然无事，那个看起来块头不小的公司员工却被撞翻了一个跟头。秋水雪月一言不发，看都没有看那个被自己撞翻的公司员工一眼。她抬腿跨过倒地员工的身体，继续向前方走去。
“靠，这人是谁啊？这么嚣张。”
“你说呢，人家荒坂大院里的那位大人亲自送来给美智子小姐当保镖的“大人物”。”
“那怎么还沦落到和咱们这种打工仔挤同一间办公室的地步了？”
“哼，谁知道呢？别人家的家事你少打听，特别是那一家人，免得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又经过了两次扫描，秋水雪月进入了反情报部部长亚瑟•詹金斯的办公室里。在她进入办公室的同时，坐在宽大办公桌后欣赏着街景的男人也将办公椅转了回来。秋水雪月站定，面无表情地缓缓鞠了一躬。
“秋水桑，坐吧。”詹金斯摆了摆手。“告诉我，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秋水雪月眼底蓝光一闪，相关的任务报告便被发送到了詹金斯的个人终端内。接收到文件的詹金斯翻阅了一阵，说道：“秋水雪月，或者说维多利亚•瓦莱奥特，从档案上来看你更喜欢后一个名字。”
秋水雪月轻轻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美智子小姐一直认为像你这样能从北海道训练营几乎满分毕业的年轻才俊用来当个人保镖是一种浪费。比起在她身边，特别行动部才是你这样的优秀人才看自己人生价值的真正平台。”
秋水雪月一言不发。
“但是你知道的，这里是夜之城，是荒坂在北美业务的中心，也是对抗军用科技的重要堡垒。我们不能冒冒失失地把如此重要的公司事务交到一个刚刚拿到毕业证书的年轻人手里。所以你需要从基层开始，这是我的意思，也是美智子小姐的意思。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在众多员工之中脱颖而出，轻而易举不是吗？现在去吧，把那块存储芯片拿回来。记住，不要让我失望，更不要让美智子小姐失望，明白吗？”
秋水雪月站起身来，像来时一样向詹金斯鞠了一躬，沉默不语地走出了办公室。
“滴，滴”
詹金斯接通了全息电话。
“美智子小姐。”
“如何？”
“秋水雪月已经找到了尸体，但是芯片不在里面。”
“哼，不愧是本家送来的人。即便拿着最少的资源，却也能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最有可能找到目标的中间人。”
詹金斯听出了敲打之意。他低下了头，“真的十分抱歉。”
“抓紧时间吧，这次的泄密事件已经惊动到了东京那边。如果能找回情报，皆大欢喜，你也可以往上再进一步。如果情报让别的公司拿了去，你知道后果的。”
“等等，美智子小姐。”
“说。”
“秋水雪月无论怎么说都是三郎大人给您派来的人……”
“我身边的本家探子已经够多了。”
“十分抱歉，美智子小姐。”
“不过她也是个人才，你们反情报部上上下下几百人没有解决的问题，她只花了两天时间就解决了。怎么用她就看你了。”
全息电话被挂断。詹金斯点起一根雪茄抽了两口，随后发疯似的将手中的雪茄狠狠地砸在了办公桌上。
詹金斯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接反情报一科和二科。”电脑程序自动接通了两个科室科长的电话。
“那个新来的，自己一个人用了你们一半的时间和1/10的资金干成了你们到现在还没干成的事。”
“抱歉，詹金斯部长……”
“我不想听到‘抱歉’，我只要结果！”
詹金斯挂断了电话，双眼望着大楼外。窗外霓虹闪烁，车流如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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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雪月坐在车里，接通了中间人打给自己的电话。
“V小姐，虽然我约翰逊在道上以童叟无欺著称，但是这次出了点儿小意外。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可能需要重新谈一谈……”
秋水雪月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打断中间人的长篇大论。她轻轻地拨动手指，一个定位程序开始运行，开始通过约翰逊的这通电话定位他的位置。
“……也就是说，这次的工作得加钱。V小姐？你在听吗？”
秋水雪月看了看进度条，还需要一些时间。清脆的嗓音响起，却带着让人不由自主打个寒战的清冷，“加多少？”
“知道V小姐您是个痛快人。不多，再加三万欧，我保证把那块芯片给您完完整整顺顺溜溜地送回来。”
“先给你一万定金，你亲自收，我不想有多余的人知道这件事。”又一道黑客程序被上传，这个程序会追踪资金流向。
“当然，当然，V小姐。”
接收到汇款的约翰逊语气欢快“那么合作愉快，V小姐。”约翰逊挂断了电话，秋水雪月的黑客程序也成功找到了约翰逊的位置。水谷隼的引擎发出一阵咆哮，向着目的地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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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特布鲁克，新月街。
秋水雪月啧了啧舌，她刚来到约翰逊位置的附近，就发现有人开始盯自己的梢了。就在秋水雪月想办法摆脱自己身后的尾巴时，街边一个穿着清凉、外貌妖艳、从事特殊工作的小姐姐让她想到了办法。秋水雪月驱车来到清凉小姐姐身边，“上车。”
过了一会儿，秋水雪月在附近的汽车旅馆开了一个房间。进门后，清凉小姐姐很配合地环抱住秋水雪月，接着就身体一软。秋水雪月把人丢在床上，收起注射麻醉剂的黄蜂无人机，从房间窗户翻了出去。
秋水雪月绕到前门，发现一直在跟踪自己的车就停在街对面，这辆车经过了伪装，样子就和夜之城街上跑的其他廉价车辆没有什么区别。一只黄蜂无人机轻轻启动，在秋水雪月的操作下向街对面飞去。
无人机轻轻停在车顶，通过车顶的震动采集车内的声音。
“没想到那身材火辣的漂亮小妞还是个拉拉。”
“这年代了，在夜之城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要是能跟她共度良宵……嘿嘿。”
“她在公司里的职位可比你高得多，你想死就离我远点，别把血溅在我身上。”
秋水雪月的眼睛眯了起来，监视自己的人竟然是荒坂员工。
“我就弄不明白了。派咱们在这守着，我能理解。但为什么连自己人都要监视啊？”
“这是艾伯纳西部长的意思，少说话，多干活。行了，你在这盯着点，我要去一趟厕所。”
“去吧去吧，一到干活的时候就找茅房，你怎么不住到里面去……”
秋水雪月召回了无人机，远远跟在那个要找地方解决自己生理问题的荒坂员工身后。不一会儿，那个荒坂员工就找到了一条心仪的小巷，解开裤子开始释放起了自己。
又一只身下带着单分子线的黄蜂无人机飞到了那个荒坂员工身后，将单分子线的接头接入了这名员工的接入仓中。秋水雪月成功绕过了公司为员工标配的ICE，没有触发任何警报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跟踪秋水雪月的是荒坂情报部的人，这些受情报部部长苏珊•艾伯纳西的直接指示的荒坂情报部特工目标也是中间人约翰逊。秋水雪月伪装了自己的IP，将自己接入到了这对特工的网络之中，其他荒版特工的位置也在秋水雪月的义眼中标注出来。
秋水雪月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想，她需要找到约翰逊来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通过前面窃取到的荒坂特工位置，秋水雪月成功绕过了荒坂情报部特工们的监视网，来到了约翰逊所在位置对面的另一座大楼里。
黄蜂无人机向街对面飞去，不一会儿便传来了秋水雪月想要的信息。约翰逊的房间内，两个情报部特工将房间中的物品翻得乱七八糟。而中间人已经头部中枪，躺在了两名特工的脚边。
“找到了吗？”
“这老登真够贼的，他的通信记录里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代号。除非他现在能活过来，不然咱们别想知道他究竟联系过谁。你刚才就不应该开枪，活着的人往往比死了的有用。”
“行啦行啦，汇款记录呢？”
“没戏，除非带回去做分析……”
秋水雪月觉得自己已经知道得够多了，她开始召回无人机，准备离开。这时，她看见一辆车。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根本不在意后面盯梢的荒坂特工，那辆车就这么大大拉拉地开到了约翰逊所在大楼的楼下。
一男一女从车中钻了出来。女的是标准的街头小子打扮，男的则是穿了一件略显滑稽的连体服，肩上扛着一杆“针式”。秋水雪月将召回到一半的无人机飞到这两名突然出现的“搅局者”身边。
那个街头小子打扮的女人，拉了一下手枪的套筒，“做好准备。咱们有一笔账要跟咱们‘亲爱的’中间人好好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