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肉菜另说
叮铃！
顾明拨动自行车上的响铃，示意前面的人让让。
前面的人本来很不爽，有自行车就了不起啊？装什么逼？
扭过头一看，脸上顿时堆出笑容：“顾老师，早啊，这是买新车了？”
“昂，稿费单到了，我这天天从公社到大队，来回奔波着不是事儿，就买了一辆组装的，不要票，你要不要？”
顾明也没认出对方的身份，不过这段时间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焦点人物的感觉。
李虎和伊藤次郎的中日友谊固然是大事，可终究离公社的大家太远。
相反顾明却很近。
上次许静的到来，让他们或多或少打听到了些许风声，知道前者有篇文章被杂志社给选中了，但这还不至于令大家羡慕。
直到昨天，邮递员送来一封信，里面是份稿费单。
稿费单上清晰地写着261.81的数字。
瞬间引爆了整个公社。
要知道大部分人一个月也才挣三十，人家一篇文章顶他们干大半年的了。
这下所有人都认识了文宣队的顾明。
年轻、会才艺、又懂文学，关键还贼能挣钱！
都说上帝给人开了一扇门，就会关上一扇窗，怎么特码轮到这货就开门又开窗？
据小道消息，顾明已经成了十里八乡相亲第一对象，女娃要相亲，首选就是顾明。
前面那人心里酸酸的，嘴上却是笑道：“不了，我这还得再攒攒。”
不过默默把顾明这话给记在了心头，不要票的自行车，老实说他还真有点心动。
“成，那我先过去了啊。”
顾明打完招呼，脚下一蹬，就进公社大门了。
这自行车是他昨天亲自从省城带回来的，带的时候是零件，到了县城才组装成整车，他和童书军的弟弟一人一辆。
从县城骑回来的时候，路上那叫一个拉风。
这玩意儿在乡下的地位不亚于后世大街上的跑车。
他直接骑到了《拥军花鼓》的排演场地。
付城正带着十个民兵队员练着秧歌，瞧见队员们的激动之色，他才转过身，就看到刚把自行车漂移停好的顾明。
特娘的，好事儿让你小子全占完了。
“顾老师，请您检视这段时间节目的排演成果。”付城语气尊敬道。
“嗯。”
顾明点点头，站定，“开始吧。”
他当然知道自己面对的笑容不一定是真诚的，但人家能做足表面功夫，总比不做强。
反正谁笑了他不一定能记住，谁没笑，心里记得清清的。
“来，列队。”
付城招呼起了队员们，他也确实下足了力气。
毕竟顾明有写作为退路，杨红唯是个有师承的，不缺关系，唯独他，是真需要实打实的成绩作为跳板，逃离文宣队这艘破船。
就在秧歌队跟着付城排演的时候。
不远处杨红唯走了过来，她高挑的身姿吸引了不少男队员的注意力，以至于脚步都乱了。
这让付城脸上很是挂不住，狠狠地瞪了那几人一眼。
杨红唯却没在意这些细节，只是给顾明递去了一张报纸。
后者瞧了一眼，顿时挪不开目光。
《长春日报》的头版，赫然是李虎和伊藤次郎呲着大牙勾肩搭背的照片。
下面描述的内容，完全就是顾明编纂的故事添油加醋版，其中添加的许多细节，让他这个主人公看了甚至都有些恍惚，还得回忆一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最后署名，记者许静。
他原以为这篇稿子，怕是要被报社的老资历给抢走。
毕竟新闻价值不小，体现的意义也很重要，主编很难会放心交给一个新人。
没想到真让她给留在手里了，看来背景不浅。
话说李虎和伊藤次郎两人出去当中日友好的吉祥物，也有一个星期了。
伊藤次郎心情如何，他没看出来，倒是李虎，他是真看出来那家伙乐不思蜀了，脸都吃圆了一圈，小眼睛快挤成一条缝了。
“多谢。”
顾明收起报纸，“这报纸我回头拿给虎子他妈看，多少钱我给你。”
杨红唯瞥了一眼，懒得接腔。
对方要是真有给钱的意思，早就掏兜了，说这话纯粹是耍贱。
“料想杨老师也不差这几分钱，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顾明嘿嘿笑了笑，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看出来对方是个外冷内热的主儿，偶尔也会开个玩笑逗逗对方。
能把一座冰雕给逗得动容，莫名会有种成就感。
当然，他是在确定对方没有反感的情况下才会开玩笑，若是对方不乐意，还乱开玩笑那就败人品了。
把报纸收好，顾明的视线重新投向秧歌队，眉头微皱。
排演一星期了，民兵队员们固然服从性强，可功底着实差，老是有忘动作的情况出现。
“停下吧，咱们的秧歌舞是有一整套套路的，我不要求大家多么整齐，起码咱们动作不能乱吧……”
顾明说到一半，眼瞅队员们脸上露出沮丧之色，剩下的训话给憋了回去。
他和付城其实纠正了很多遍，但还是会出现同样的问题。
不能说队员们素质太差，只能说客串条件着实恶劣。
一是缺乏基本功，二是训练时间短，这帮人平时还得参与生产劳动，每天训练时间都是抽出来的。
单纯的批评只会出现负面效果。
“到饭点了，先吃饭，一人一道荤菜，我请客。”顾明摆摆手道。
这帮民兵队员年岁都不大，愿意来参加排演，除了奔着露脸，也奔着中午免费的饭菜，这是公社补贴的，但只有大米饭和素菜，并且还是定量。
即便如此，他们也很满足。
顾明反而看不下去，每天运动量那么大，再吃的没有油水，他心里过意不去。
况且这帮家伙看自己的眼神中满是崇拜，算是忠实粉丝了，请粉丝们吃个菜，他自问还是能负担起的。
他们没有如顾明所想那般欢喜，反而纷纷摇头拒绝。
“顾老师，我们能吃饱，不用你请客。”
“对，那荤菜多贵啊，一毛钱一份，我们这十个人就是一块钱了。”
“我们练得也不好，对不起您和付老师，没脸吃。”
奶奶的，淳朴得顾明看着这一张张面孔，心中都有种惭愧感。
比起他们，自己凭什么能这么享受？
好在他很快调整了过来，别人苦不代表自己就要苦，大家一起富裕起来才对。
何况总有人要富，不如让自己先富，至少还愿意带动后富。
比那些吃饱饭砸锅的家伙强吧？
“别跟我客气，都知道昨天我发了稿费，你们就当是打土豪了。”
顾明顿了顿，指着最后说话的那人说道：“还有，别说什么对不起，你们谁都对得起，而且这么短的时间练得很好，都是好样的。”
这帮人全都怔住，有人眼圈听完眼圈都红了。
一股澎湃的情绪充斥在他们胸膛之中，对于他们来说，认可往往比一道荤菜来得更重要。
当然，肉菜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