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自相残杀
窗外暮色将至，屋里没有灯烛，一家老小只能坐在院子里，借着微弱的月光，才能瞧清盘中的粮食。
“要不说还是辛家人会享受呢。”葛元翘着脚，慢吞吞开口道，“瞧这甘薯，个顶个的大！”
姜恒伸着一双小手，才堪堪将整个甘薯捧住，轻轻咬下一口，入口绵甜，含在嘴里不舍得咽。
姜恒还小，记不清旱灾是何时来得，但他饿了许久，渴了许久，如今能吃上粮喝上水，他打心眼里知足。
想到这，姜恒偷偷抬眼，瞧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女子。
月光轻落在姜宁身上，她顺势转头，与他相视，脸上立刻带了笑，神情温柔。
姐姐……
姜恒慌忙垂下头去，不敢再瞧她，满心的感激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在心里暗暗起誓，日后定要逃出这蛮荒地，作大出息，才好报答姐姐恩情。
姜宁不知小娃娃心中所想，淡淡回眸，余光瞥见房梁上闪过的身影，唇角微勾。
来了。
“对面房里有流阳城的人。”
闻钰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姜宁正捏着石子的指尖一顿，将手藏在桌下，眨眼间，石子消失不见。
姜宁侧眸，身子凑近了他些，低声问道，“这话何意？”
见她靠近，闻钰面上有些不自然，他从未与女子离得这般近过，压下心里的异样，温声道，“我向流阳城借了人，辛姒年派了内城的来，我知你背后有高人做靠山，但瞧他们狗咬狗，岂不更爽快？”
闻言，姜宁眼底闪过一丝错愕，轻声道，“你只张了嘴，没做旁的，辛姒年就将人借了你？”
闻钰抿唇笑笑，眸色温和，“给了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
好歹从前也是位养尊处优的王爷，哪里会随身带着不值钱的东西？
姜宁面色平静，低声道，“这恩情，我报答不来。”
闻钰低头笑开，语气淡淡，“我不求回报，只想叫姜姑娘给背后的高人递句话。”
姜宁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兴趣。
闻钰仍旧面色不改，眼帘轻垂，“闻某，诚心与她交好。”
姜宁眸色微动，定定瞧着他，粉唇微张，却什么都没说。
夜临，寂静，忽地从房上传来脚步，声音杂乱，似是不下十余人。
听见动静，众人瞬间被吸引了注意，朝着房顶瞧去。
顶上人头攒动，辩不清人数，隐约有寒光刺眼。
“奶奶个腿，王八羔子们赶紧给爷爷滚下来！”葛元顿时坐不住了，指着上头骂道，“衙门给盖得房子都是用纸糊的，本就不结实，你们那么多人一起上去，是想把我们家房子给踩塌了不成！”
“爷爷数到三，要么，你们自己识趣滚下来，要么，爷爷我帮你们下来！”
“一……三！白阔，给老子砍死他们！”
剑影一晃而过，站在最外头的两人瞬间倒下，断了生息。
外城的人吓破了胆，头次与白阔交手，竟输得如此难堪，甚至没注意到白阔何时到了他们面前，更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二！葛老，你没数二呢！”
葛元朝地上啐了一口，理不直气也壮，“老子想数几就数几，用得着你管？”
白阔提剑站在房顶上，吓得外城人四处逃散，纷纷跳到院中。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姜家人瞬间捂着口鼻跑出几米远，独留葛元一人揪着小毒包，一下下朝他们撒着毒粉，胳膊都险些抡飞，嘴里还念念有词，“这都是辛姒年欠我的，要怪就怪你们跟错了主子！”
有十几个命大的从葛老手里逃出来，提刀直冲姜宁。
闻钰不动声色的挪动身子，挡在姜宁身前。
瞧着眼前瘦弱的小白脸，外城的打手们压根没将闻钰放在眼里，可下一瞬，对面屋顶上突然冒出许多人来，冲进姜家，与他们厮打在一起。
月色朦胧，本就瞧不真切，两方又都穿着夜行衣，更难分辨，只知来了人就打，丝毫没料到正与他们互殴的是自己人。
院子里热闹极了，一个个人倒下又站起，卯足了劲打架。
姜巧看准了时机，掏出随身带着的东西，迈着小腿跑到重伤的一人身前，用力将手中的东西塞进他嘴里，“坏人，打我姐姐的主意，吃土去罢！”
“哎呦，你这傻崽子！”葛元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自己曾说过厌恶小孩子的话，弯腰将小丫头抄起，抱在怀里，远离是非地，“丫头，咱能不这么虎吗？好端端的你冲上去做什么？”
姜巧趴在葛爷爷肩头，笑得开怀，“从老家带出来的观音土，我一直随身揣着，大姐让我扔了，我都没舍得呢，如今可是派上用场了！”
葛元听了这话，扭头朝墙角一看。
嚯，可不是派上用场了么？
方才那人只是重伤，现在倒好，噎死过去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再醒……
直到站着的不剩几人，均有负伤，蒙脸的面巾都被扯了下来，他们才觉出不对。
“六子，咋是你嘞？”
“守根，你怎么在这……方才打我最狠的就是你！”
“这是啥情况，主子不是要活抓姜家人吗？我们自相残杀做什么！”
“……”
葛元抱着小姑娘，哼哼一笑，“才感觉出不对劲？辛姒年养的狗，实在蠢笨。”
白阔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地上，剑尖直指一人面首，嗓音低沉，“带话给辛姒年，再动姜家，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流阳城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只能弱弱应和两句，便要结伴逃走。
“站住。”葛元眉头紧蹙，扬声道，“就这么空着手走了？把这一地的人给我捡回去，别脏了我们家的地界儿。”
几人不敢言语，只能低头照做。
姜宁瞧着他们慌张逃跑的背影，微微拧眉，似是在思索些什么。
“丫头，想什么呢？”葛元朝着她招手，扬声道，“饭还没吃完呢，别在墙根傻站着了，快回来。”
姜宁这才回过神来，缓步上前，在他面前站定，笑眯眯道，“葛老，你可知辛家剩下的粮仓都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