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雄战强赢（六）
但是郑安平此人虽然才能并不出众，可毕竟不是傻子。
自己手下只有押运粮草的将士两万，想要凭这么点人手直接攻破对岸楚赵联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更何况秦法之严苛，郑安平也素有耳闻。
在秦国，每个人都被法律牢牢束缚着，各司其事。比如若是有农夫不务正业去搞什么发明创造，他将得到的是严厉的惩罚，而不是奖赏。
而军法的规定更为严苛。
郑安平是负责运粮的将军，正常情况下根本没有可能直接参与正面战场，除非有王命，或者，上将军白起直接调动。
可面对郑安平的献策，白起漠然不语，帐中的秦将有的愕然，有的冷笑，有的直接拍案而起。
“郑将军，你是要欺我军中无人吗？区区一个运粮将，你也敢有计策？”
一位秦将怒骂道。
郑安平不慌不忙，他一身戎装按着腰间剑柄，昂头挺胸不卑不亢道：“久闻武安君世之名将，在下仰慕已久！”
“我虽然只一介压粮小官，但蒙受大王拔擢之恩，时刻铭记于心，不敢忘却！”
“今大王为破赵而亲征，倾尽举国之兵而至河内，我等身负王恩，岂能让大王失望而归？”
白起依旧冷漠，甚至始终没有抬眼看郑安平一眼，郑安平心中冷笑，又看到帐中主将也归于平静，那个方才呵斥他的秦将也不敢说什么，这才缓缓开口。
“我今日行于军中，观众将士经历一夜不眠而疲惫不堪，想必对岸的敌军亦是如此！”
郑安平摇头晃脑道：“此刻敌军经历一夜惶恐，又无事发生，此时必然人困马乏，心生懈怠。”
“而我军虽然疲惫，但众将士仍然甲不离身、戟不离手，军容肃穆依旧。此敌一败而我军一胜也。”
郑安平分析敌我双方，说的起劲。
“楚军多南人，而此地处北。如今天气渐寒，楚人必难以耐受；又有昨日上将军大破其军，斩获颇丰，此刻楚人必然士气低迷，人心思归。”
“而我军昨日刚得大胜，士气正旺！此敌二败而我军二胜也！”
郑安平抚须笑道。
帐中气氛古怪起来，有秦将忍不住发问道：“还有吗？”
“有！”
郑安平斩钉截铁。
“楚人此行为援赵而来，就算他们攻下上党，于楚国而言并无好处，对楚军士卒最多也就是获得一些财物赏赐。但若是败了，反而要白白送命！”
“而我秦国不同！士卒英勇作战，得斩首之功，可赐爵可赐田，还会赐下奴婢服侍家中老幼，即便战死也有不菲的抚恤！”
“人无后顾之忧，则可以死战不退。此敌三败而我军三胜也！”
郑安平洋洋得意地享受着众秦将的目光，突然有些可惜大王没有看到自己方才指点江山的一幕。
要不然…
其实郑安平方才分析的这些话，在坐的每个人都能想出来，只是没有这么条理清晰罢了。
三胜三败，听着就专业。
只不过也有人发现了郑安平言语中的漏洞，那就是他说来说去，楚军如何如何，对于秦军的主要对手赵军却似乎很吝惜评价。
但是看到上将军白起那如往常般冷若冰霜的脸，这个聪明的秦将选择了闭嘴。
大帐中归于安静，郑安平没有得到想到的正向反馈，沉吟片刻后又道：“其实，还有四胜四败！”
“哦？请讲！”
有人捧哏道。
郑安平没有卖关子，直接向上首的白起作揖，笑道：“我军有百战百胜的武安君为将，又有诸将军戮力同心。敌军却只有一个胆小匹夫廉颇和败军之将景阳，此敌四败而我军四胜也！”
秦人诸将放声大笑，大帐中充满欢快的气氛，就连白起古波无惊的脸上，方才有一瞬间似乎扯动了一下嘴角。
笑声停下后，郑安平才认真道：“上将军！大王对您寄以厚望，翘首以盼想得到您获胜的消息。今日我虽不才，敢斗胆进言，也是为了王事为了秦国，请您见谅。”
“依我看，今日正是攻打敌军的良机！”
白起没有理他，郑安平有点尴尬。
突然，白起开口道：“二三子，今日郑将军送来粮草，诸军将士可以放开了吃，饱餐一顿！”
“吃饱以后，全军出击，攻打敌营！”
众将哗然，又是惊讶又是振奋，纷纷领命离去，唯独郑安平默默地看着白起。
白起抬眼瞥了他一眼，道：“你也去准备吧，率你手下的士卒随军出战！”
郑安平身躯一震，大声道：“唯！多谢上将军！”
白起身旁的亲随副将等众人都离开了以后，送上来一杯热水，小心翼翼道：“将军，您莫非是真听信了那人的鬼话？依我看此人言语中多有漏洞，只是口舌伶俐却无才学，您是…”
白起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亲随却立刻明白了，上将军早就胸有沟壑，跟那个郑安平一点关系也没有。
然而郑安平却不知道这些，他真以为是他的那番话打动了白起，所以白起才会投桃报李让他呢出战，心中有几分得意，但更多的是激动。
终于有了上阵杀敌的机会，看他如何在百万军中直取敌中军大营！
郑安平哪里知道，未来有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韩某，对于这位倍受推崇的前辈评价可以说与世俗相反。
“白起为将，为了消灭敌军有生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杀敌一千却自损八百，枉称将军！”
在白起眼里，不论什么人，只要还活着还能喘气，就可以杀死敌人，哪怕是运粮兵。
他享受的不只是胜利，他享受的是战争本身。
……
对岸的楚赵联军大营中，廉颇却在大口吃着粟饭，配上重盐的蚂蚁卵酱，一连吃了三大碗。
蚂蚁卵酱是太子命人送来的，据说是周天子才能享用的美食，风味果然独特。
一旁亲随送上手巾，收拾着碗筷笑道：“将军，您说敌人真的会攻来吗？”
廉颇擦了嘴，小心翼翼地将包裹着胡须的布袋解下，满不在乎道：“管他来不来，让将士们该准备准备，该休息休息。”
“对了，现在论换了几次了？”
“禀报将军，全军将士轮流休息，已经有十之七八睡过一觉了。”
“好！”廉颇抚须道：“去通知景阳将军，让睡饱的将士们，到两军阵前擂鼓，吓一下对面的秦人。”
“唯！”亲随领命，又笑道：“将军，这鼓声一夜未停，断断续续，秦人恐怕都已经习惯了！”
“叫你去你就去，那这么多废话？”
廉颇佯怒道，亲随却一点不怕，笑哈哈地离开了。
廉颇为将，虽然有傲气，但是对底层的士卒关爱有加，大家都很亲赖。
（今天还有）